第34章 荷风送暖故人归 (中)槐下恳谈解心结(2/2)
“你……”妮妮张了张嘴,喉咙像被荷香堵住了,千言万语涌到舌尖,却只化作一声轻颤,不知道该说“何必”,还是该说“谢谢”。
沈书言看着她复杂的表情,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解脱,也带着自嘲:“当年是我太糊涂,被嫉妒蒙了心。”他的目光飘向远处的荷塘,像在回忆很久远的事,“见不得你的画比我好,见不得先生总夸你有灵气,更见不得……你身边有了能懂你的人。”
他的声音里裹着浓浓的疲惫,像跋涉了千山万水的旅人,终于肯卸下伪装:“在南方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里。画案上总摆着这幅画,每次提笔想画梅,眼里都是画角的污渍。这次生病躺倒在床,才忽然明白,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他的咳嗽又犯了,弯着腰咳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脸色苍白得像宣纸:“我不求你原谅,真的。”他看着妮妮,眼神里没有了当年的贪婪,只剩下纯粹的恳切,“只求能把画还给你,了却这桩心事,也让它……回到真正属于它的地方。”
阿哲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沈书言。他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里藏着的真诚,看到他颤抖的指尖上写着的悔恨,也看到他单薄的肩膀扛着的岁月重量。他转过头,看向妮妮——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显然心里正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阿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去,像一股沉稳的力量。那动作里没有催促,也没有暗示,只是在说:别怕,跟着心走。你的决定,我都陪着。
妮妮深吸了一口气,荷香顺着鼻腔漫进肺里,带着清冽的凉,让她混沌的心绪清醒了几分。她伸出手,接过那卷画。画很轻,却又重得像承载了十几年的光阴——有年少的争执,有中年的纠葛,还有此刻的释然。
棉纸的触感细腻,带着沈书言手心的温度,也带着岁月的凉。她看着沈书言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还在老槐树下一起学画,他偷偷塞给她一颗糖,说“画累了吃,甜的”。那时的阳光也像现在这样暖,槐花落了他们满身。
原来有些结,不是解不开,只是需要时间的风,需要一句真诚的道歉,需要一次坦然的面对。
“画……我收下了。”妮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沈书言的眼睛忽然亮了,像濒临熄灭的烛火被添了一捻灯芯,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蓝布包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荷塘的风又起了,荷浪翻涌,送来更浓的香。这一次,空气里的凝滞散了,只剩下一种淡淡的怅然,和一种终于松了口气的轻。老槐树下,三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段被重新缝补过的时光,虽有针脚,却也完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