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槐影叠旧扰新暖 (上)梅笺藏惑起疑云(2/2)

妮妮点点头,把《槐荷图》重新包好放进木盒,锁上时,钥匙的碰撞声在安静的画室里格外清晰。她看向窗外,雨还在下,老槐树的影子在雨雾里摇摇晃晃,像个模糊的旧影,缠缠绵绵,挥之不去。

夜里,雨还在下,敲在窗棂上“滴滴答答”,像谁在耳边数着数,让人睡不着。妮妮翻来覆去,眼前总晃过当年的画面——十七岁的沈书言站在画室门口,手里攥着支墨笔,眼里的嫉妒像淬了冷的针,他说“凭什么你的画总能被先生夸”,然后不等她反应,就把笔尖的墨甩在了《槐荷图》的角落。那时的槐香也像现在这样浓,却被墨的腥气冲得变了味,成了她许多年不敢触碰的刺。

可信里的“合画”“借我一用”却像裹了糖的刀,甜腻的措辞下藏着说不清的锋利。他前两封信里的“共生角”“梅枝寄暖”还历历在目,怎么突然就变了调?那幅画对他而言,明明是争执的源头,为何突然成了“合画”?还有画背那道新的折痕……是谁动过木盒?

妮妮悄悄起身,走到画室。月光透过雨雾照进来,在木盒上投下淡淡的影。她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盒锁,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响——是阿哲。他披着件外衣,手里拿着盏油灯,灯光在他眼里跳动,像藏着未说出口的担忧。

“睡不着?”他走过来,把油灯放在画案上,光晕里飘着细小的槐花瓣,是从窗缝钻进来的,“我也在想那封信。”

“你说,他会不会是……有什么难处?”妮妮轻声问,语气里带着点连自己都不信的犹豫。毕竟,沈书言春天来槐花会时,眼里的释然不像假的,他画的《南梅北槐图》里的暖,也不像装的。

阿哲沉默了片刻,油灯的光在他侧脸投下深浅的影:“难处或许有,但借画的理由,不对。”他顿了顿,伸手握住妮妮的手,她的手很凉,像浸在雨里,“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咱们先把画收好。你的画,不该再被任何人惊扰,尤其是带着算计的。”

妮妮看着他眼里的光,像老槐树的根,稳稳地扎在土里,忽然觉得安心了些。她点点头,把油灯吹灭,月光立刻涌了上来,照亮木盒上的花纹——那是阿哲刻的槐枝缠荷,此刻在月下显得格外清晰,像在守护着什么。

回到床上时,雨渐渐小了,只剩下“沙沙”的轻响,像槐叶在低语。妮妮靠在阿哲肩头,闻着他身上的槐木味,终于慢慢闭上眼。可梦里,那幅《槐荷图》总在眼前晃,画角的墨渍越来越大,像要把整幅画都吞掉,而沈书言的脸在墨色里若隐若现,笑着说“这画本来就该有我的一半”……

她猛地惊醒,额头沁出层薄汗。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边泛起淡淡的白,槐香从窗缝钻进来,清润得像水洗过,却带着点说不清的滞涩,缠在鼻尖,挥之不去。

妮妮知道,有些旧影,一旦被惊动,就会像雨后的青苔,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缠上现在的安稳。而那封来自南方的梅笺,像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已经在她心里,漾开了圈圈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