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枫红染尽旧尘缘 (中)旧绪翻涌荷香残(2/2)

“我已经不怪你了。”妮妮弯腰捡起画笔,声音轻得像荷叶上的雾,却带着释然的笃定,“当年的事,就像这石臼里的莲心,苦过,也就算了。”她抬手,在那道长长的墨线上补了几笔,勾出条小鱼,正往荷梗下游去,“现在我的画里,要画的人很多——阿哲的刻刀,孩子们的笑,张爷爷的灯笼……他们才是该留在纸上的暖。”

沈书言手里的木杵“当”地落在石臼里,莲粉溅起来,像撒了把雪。他看着画纸上的小鱼,忽然笑了笑,笑得有点空:“是啊,该画新的人了。”

这时,门轴“吱呀”一声,阿哲提着工具箱回来了。他刚从山顶回来,裤脚沾着点红枫的碎叶,手里拿着块刚刻好的枫木书签,上面用阴刻法刻着“岁安”二字,笔画间还留着点朱砂的残痕,像没干的血。看见沈书言时,他愣了愣,随即温和地笑了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阳光:“来了?灶上烤着红薯,刚从李叔家地里挖的,带着点枫香,尝尝?”

他把红薯递过去,是用荷叶包着的,还冒着热气,然后自然地走到妮妮身边,拿起她的画稿看了看,指尖在那道墨线旁轻轻点了点:“这里缺了点暖,咱们调点槐花粉,像去年画槐花笺那样,添点黄,就像阳光落在水面上。”

妮妮抬头看他,他眼里的光没有一丝波澜,像老槐树的根,稳稳地扎在土里。她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指尖带着刻刀磨出的薄茧,蹭得她掌心发痒,却比任何安慰都让人安心。

沈书言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荷叶包里的红薯渐渐凉了,香气也散了。他拿起石臼里的莲粉,勉强笑了笑:“看来,你早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共生卷’,里面的故事,比当年的荷塘热闹多了。”他把竹篮往案边推了推,“莲粉留着,做糕吃吧,就当……就当我赔个不是。”

他走的时候,阿哲送他到门口。两人没说什么,只是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沈书言的身影融进巷口的枫红里,像滴墨晕进了朱砂。风卷着枫叶落在阿哲肩头,他抬手拂去,转身回屋时,看见妮妮正把枫木书签夹在画稿里,“岁安”二字在阳光下泛着光。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妮妮靠在他肩头,声音轻得像叹息。画案上的莲粉还散着甜,却盖不住阿哲身上的枫香。

阿哲摸了摸她的发顶,把那片落在肩头的枫叶捡起来,夹进她的画本:“你看这叶子,红得再烈,落了也就归根了。”他拿起那枚“岁安”书签,塞进她手里,“过去的事,就像这书签上的刻痕,看着深,其实早不疼了。咱们的‘共生卷’,得添新的暖,不是吗?”

窗外的荷香确实淡了,寒露过后,荷塘的绿早就褪成了褐,只剩枯梗在风里摇晃。倒是枫香漫了进来,混着画室里的槐木味、颜料香,还有两人的呼吸,像只温柔的手,轻轻拍着翻涌的旧绪。妮妮握着那枚枫木书签,忽然觉得,有些告别不是结束,是给过往找个归处——就像沈书言留下的莲粉,终究会和阿哲的麦粉融在一起,在新的糕里,尝不出当年的涩,只剩岁月的甜。

画案上的荷纹拓片,被妮妮补得暖了许多。水面上的小鱼游向荷梗深处,那里缠着圈细细的槐枝,枝上还落着片小小的枫叶,像旧绪找到了新的牵挂,安稳地停了下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