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光阴织就共生卷 (中)夏荷缀时光(1/2)
夏至时节,镇外的荷塘像是被天地格外疼惜的孩子,一夜间褪去了春时的青涩,铺展出泼泼洒洒的绿。大片的荷叶挨挨挤挤,像千万柄撑开的绿伞,伞面滚着莹润的水珠,风过时便簌簌摇晃,把水珠抖落进塘里,溅起细碎的银花。粉色的荷花点缀其间,有的含苞待放,花苞鼓得像支蘸满胭脂的笔;有的全然盛开,花瓣层层叠叠,边缘泛着淡淡的粉紫,像少女羞怯时晕红的脸颊。风一吹,荷叶便翻起层层绿浪,荷香随着风飘进镇子,漫进画室的窗棂,带着水汽的清润,把夏日的燥热都染得甜丝丝的。
妮妮站在窗前,手里握着支狼毫笔,笔锋沾着点浅绿的颜料,正对着画本上的荷塘草图发呆。画本上的荷叶画得规矩,荷花也描得周正,可总觉得少了点灵动,像幅被框住的标本,缺了时光漫过的温度。她指尖轻轻敲着画纸,目光落在窗外——阿哲今早从荷塘捡来的荷木正摆在窗台,木头上还沾着点荷塘的泥水,带着股清新的湿意,纹理间仿佛还锁着塘边的风。
“在想什么?”阿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块温润的玉落进水里,漾开圈清浅的涟漪。他手里抱着块新的荷木,比窗台上的那块更粗壮些,木面泛着水浸后的深褐,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草木香,是刚从荷塘边的老树根上截下来的。“这荷木质地坚硬,纹路里还带着天然的水痕,”他把木头放在工作台上,指尖拂过一道浅浅的沟壑,“你看这道痕,多像荷叶的筋脉,是自然刻下的画。”
妮妮转过身,指着画本上的草图,语气里带着点懊恼:“我想画一幅《荷下共生图》,可荷叶的弧度太死板,像被尺子量过似的;荷花也少了点生气,像是假花插在水里。”她笔尖在画纸上的荷叶边缘划了划,“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是风吗?还是光?”
阿哲凑过去看草图,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画纸上,把“荷叶”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伸手轻轻点了点荷叶的轮廓:“咱们去荷塘边写生吧。亲眼看看荷叶被风吹时的样子——不是规规矩矩的弯,是东倒西歪的,有的叶边还卷着,像被调皮的孩子咬过一口;再瞧瞧荷花的姿态,早晨的花苞是含着露的,中午的花瓣是敞着怀的,傍晚的花芯里还藏着归巢的小虫。”他拿起那截荷木,“说不定还能捡些枯荷叶,回来压在画本里,让你的画沾点塘里的灵气。”
妮妮眼睛一亮,连忙收拾画具——她选了支兼毫笔,说“画荷叶得用软点的笔,才能晕出那种毛茸茸的绿”;又往颜料盒里添了点藤黄,“荷塘的绿是带黄的,像被阳光泡过”。阿哲则提着工具箱,里面装着刻刀、砂纸,还有块干净的棉布,“等会儿刻荷木时,得用棉布擦去木屑,才不玷污了塘里的清气”。两人背着画本、提着工具箱,沿着青石板路往镇外的荷塘走去,布鞋踩在被晒得发烫的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像在和蝉鸣应和。
路上遇到了王婶,她正提着个竹篮,篮沿缠着圈青藤,里面装着刚采的莲蓬,绿得发亮,莲子的鼓包把蓬壳撑得满满当当。看见他们,王婶笑着递过两个最大的:“刚摘的嫩莲蓬,甜得很,剥开来能看见莲心的青,你们去荷塘写生,带着路上吃,解暑。”
接过莲蓬,指尖能感受到蓬壳上细细的绒毛,像摸着雏鸟的羽毛。妮妮剥开一个,嫩白的莲子滚落在掌心,带着点露水的凉,咬一口,清甜从舌尖漫开,连带着莲心那点微苦,都成了夏日独有的清冽。“谢谢王婶,”她把莲子塞进阿哲嘴里,“等我们画完画,就把荷塘的画送您一幅,挂在厨房墙上,做饭时看着,就像天天在荷塘边似的。”
王婶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好啊,我正愁厨房少点生气呢。挂了你的画,说不定煮出来的莲子羹都更甜些。”告别王婶,两人继续往荷塘走,手里的莲蓬带着夏日的甜,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连蝉鸣都像是裹了蜜。
抵达荷塘时,阳光正盛,却被层层荷叶遮挡,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荷塘边的草地上,像撒了把会动的碎金。妮妮选了处靠近荷塘的青石坐下,青石被水浸得凉凉的,刚好驱散午后的热。她打开画本,先对着塘面轻轻呵了口气,画纸便蒙上层薄雾,像给即将诞生的画裹了层纱。
阿哲在旁边蹲下,仔细观察荷叶的形态——有的荷叶边缘向上卷起,像少女裙摆的褶皱;有的荷叶中间积着水珠,风吹过时,水珠便在叶面上滚动,像颗颗透明的珍珠,偶尔碰在叶边,便“咚”地落进塘里,惊起圈涟漪;还有的荷叶上停着只青蛙,碧绿的背,雪白的腹,“呱呱”叫着跳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旁边的荷叶,让那片绿显得更透亮。
“你看,荷叶的叶脉是放射状的,从中心向边缘扩散,”阿哲指着一片刚展开的新叶,叶心还卷着,像个小拳头,“但不是笔直的,有的地方会弯一下,像被虫子咬过又自己长好的,带着点倔强的劲儿。画的时候要突出这种张力,这样荷叶才显得有生机,像能自己呼吸似的。”
妮妮按照阿哲的提示,调整画笔的角度,笔尖在纸上轻轻移动,先勾勒出荷叶的轮廓,再用侧锋晕染绿色——靠近叶心的地方深些,像沉淀的墨;叶边的地方浅些,像掺了水的绿。她不再用尺子比量,任由线条东倒西歪,反而画出了荷叶被风揉过的慵懒。画到卷边的荷叶时,她特意让笔锋抖了抖,让边缘的线条毛毛糙糙的,像真的被太阳晒卷了边。
她又抬头观察荷花——盛开的荷花花瓣层层叠叠,最外层的花瓣已经有些下垂,像累了的舞者;中间的花瓣却挺得笔直,捧着嫩黄的花芯,花芯里藏着细小的金粉,风一吹就簌簌落下;含苞的荷花像支支画笔,直立在荷叶间,有的尖上沾着点粉红,像刚点的胭脂。妮妮蘸了点淡粉的颜料,在画纸上点出荷花的形态,再用深粉勾勒花瓣的纹路,特意在花瓣边缘留了点空白,像被阳光照得发亮的地方。一朵鲜活的荷花便跃然纸上,仿佛能闻到它淡淡的香。
阿哲坐在旁边,拿出荷木和刻刀,开始打磨木面。荷木上的泥水渐渐被擦去,露出独特的纹理,有的地方深褐,像塘底的泥;有的地方浅黄,像透过荷叶的光。他根据木纹的走向,规划着荷莲纹样的布局——要刻一朵半开的荷花,花瓣舒卷得恰到好处,像刚被蜻蜓吻过;旁边缠绕着荷叶的藤蔓,藤蔓要刻得弯弯曲曲,像在水里游动的鱼;藤蔓上还挂着颗小小的莲蓬,莲子要鼓得圆圆的,像藏着饱满的甜。
刻刀在木头上轻轻游走,先用平刀刻出花瓣的轮廓,再用圆刀挖空花芯的位置,最后用斜刀划出花瓣上的纹路。荷木的清香随着刻痕漫开,带着点潮湿的草木气,与荷塘的荷香交织在一起,格外清新,像把整个荷塘的夏天都锁进了木头里。刻到莲蓬时,阿哲的动作格外轻,用细刻刀一点点凿出莲子的鼓包,每颗都大小不一,像真的长在蓬里似的。
“阿哲,你看这只蜻蜓!”妮妮忽然喊道,声音里带着惊喜,像发现了藏在叶间的秘密。她手指指向一朵荷花——一只红色的蜻蜓停在荷花苞上,翅膀是透明的,翅脉像画上去的金线,翅膀微微颤动,把花苞都震得轻轻摇晃,像给荷花添了个灵动的装饰。
阿哲抬头望去,阳光照在蜻蜓的翅膀上,泛着虹彩的光。“把它画进画里吧,”他笑着说,“荷与蜻蜓,是夏日最经典的搭配,就像老槐树配槐花,少了谁都觉得缺点什么。你看它停在花苞上的样子,多像在给荷花说悄悄话,能让你的画更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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