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算了”的智慧(中)《云影漫阶,不执他人意》(2/2)

“可哭完之后,我坐在阳台看星星,忽然就想通了。”她抬头看向院外的天空,晨光已经升得很高了,天空是淡淡的蓝,像被水洗过的绸缎,连一丝云都没有,“结婚不是完成任务,不是为了让别人放心,也不是为了应付那些闲言碎语,是找个能跟你一起喝茶、一起看雨、一起读诗的人——是你看到好看的花,会想第一时间告诉他;是你喝到好喝的茶,会想着下次一定要泡给他尝;是下雨天,你们能一起坐在窗边,看雨打在玻璃上,哪怕不说话,也觉得心里满是安稳。要是勉强自己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不仅委屈了自己,每天过着‘没味道’的日子,也委屈了他——他值得找个满心喜欢他的人,而不是找个只是‘觉得他好’的人。就像您蒸槐花糕,要是少了糖,就没了甜味,吃着寡淡;要是多了糖,又太腻,让人觉得齁得慌;只有糖放得刚刚好,才能衬出槐花的清润,让人吃了还想再吃。感情也是一样,得‘刚刚好’,才能过得舒心。”

林奶奶叹了口气,慢慢点了点头,眼角的皱纹里满是释然:“你说得对,做什么都得‘刚刚好’,感情更是这样。就像我年轻的时候,跟你爷爷总吵架。你爷爷是个倔脾气,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说话也直,不会说软话。每次吵架,都是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我觉得他袜子乱扔,他觉得我管得太多;比如我想让他陪我去赶集,他想在家看报纸。每次吵完架,我都想着让他先道歉,可他偏偏宁肯自己蹲在院子里抽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把院子里弄得满是烟味,也不肯说一句‘我错了’。”

“有一次,我们因为他忘了我的生日吵架,吵得特别凶。我哭了很久,饭也吃不下,躺在床上生闷气,觉得他心里根本没有我。后来我妈来看我,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就跟我说‘算了,他不是不道歉,是嘴笨,不知道怎么说。你看他昨天知道你生气,偷偷去巷口的糕饼店给你买了你爱吃的桃酥,还不好意思给你,藏在衣柜里呢’。我听了,心里就软了。晚上的时候,他端了一碗热粥进来,放在我床头,没说话,只是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带上门走了。我看着那碗粥,粥还是热的,上面还卧了个荷包蛋,是我最喜欢的溏心蛋。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不是不在乎我,只是不会表达。”

“从那以后,我们再吵架,我就想着‘算了,别跟他较劲,他就是个嘴笨的人’。有时候他蹲在院子里抽烟,我就给他端杯热茶过去,放在他身边,也不说话。他见了,就会慢慢把烟灭了,跟我一起回屋。后来,我们吵得越来越少,日子过得也越来越和睦。现在想想,要是当时我总想着‘他必须跟我道歉’,不肯让步,说不定我们早就过不下去了。这‘算了’,有时候不是认输,是知道对方的脾气,是体谅他的难处,也是给自己留条台阶下。”

两人聊着天,阳光慢慢爬高,从青石板阶移到石桌上,把两个白瓷杯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道温柔的剪影。妮妮小姐姐给林奶奶续了杯茶,刚倒完水,忽然看见院门外有个小小的身影——是个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辫子上还系着浅粉色的蝴蝶结,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着。她正踮着脚往院子里看,小小的手捏着一朵蒲公英,白色的绒毛被风吹得轻轻晃,像一团小小的云,随时要飘走似的。

“小朋友,你有事吗?”妮妮小姐姐笑着问,声音放得很软,像怕吓着这朵“小蒲公英”。

小女孩听见声音,怯生生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慢慢走上前,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她把蒲公英递到妮妮小姐姐面前,声音细细的,像春天里的小溪流:“姐姐,这朵蒲公英给你。”她的指尖轻轻捏着蒲公英的茎,生怕把绒毛碰掉,“我妈妈说,吹了蒲公英,愿望就会实现。我刚才在巷口摘的,这朵最大,绒毛最多。”

妮妮小姐姐笑着接过蒲公英,指尖触到小女孩暖暖的小手,心里也跟着暖起来。她轻轻吹了口气,白色的绒毛便慢悠悠地飘起来,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白,像漫天的小星星,有的落在院子里的月季花瓣上,有的落在青石板阶的缝隙里,还有几朵顺着风,飘出了院门,朝着老巷的深处飞去。“谢谢你呀,小朋友,你的礼物真好看。”妮妮小姐姐蹲下来,看着小女孩的眼睛——那是双亮晶晶的眼睛,像盛着满世界的星光,“那你的愿望是什么呢?吹蒲公英的时候,你许了什么愿呀?”

小女孩低下头,手指抠着衣角——她的衣服是浅蓝色的连衣裙,裙摆上印着小小的兔子图案,衣角被她抠得有些发皱。“我的愿望是妈妈能多陪我玩会儿。”她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委屈,“妈妈总说忙,每天都在电脑前工作,早上我醒的时候,她已经去上班了;晚上我睡觉的时候,她还在电脑前打字,也不陪我讲故事。昨天我跟她吵架了,我说她不爱我,只爱工作,然后我就跑出来了。”

妮妮小姐姐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她的头发软软的,像,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那你试着跟妈妈说‘没关系,我等你忙完’,好不好?”她的声音温柔又耐心,“妈妈不是不想陪你,是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就像你要上学,要写作业,要跟小朋友一起玩一样,妈妈也要工作,要做自己的事。就像姐姐种的这丛兰草,”她指了指阶前的兰草,叶片在晨光里泛着绿,“有时候我忘了浇水,它就会蔫蔫的,叶子也会发黄,可我给它浇了水,晒了太阳,它又会慢慢好起来,长出新的叶子。妈妈也需要你的‘浇水’呀——你可以跟她说‘妈妈,你别太累了,我等你忙完陪我’,她知道你体谅她,心里肯定会很开心的。”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脸上的委屈慢慢散了,眼睛也亮了些。妮妮小姐姐从竹篮里拿起一块槐花糕,递到她手里:“这个给你吃,是林奶奶刚蒸好的,很甜,还有槐花的香味。”小女孩接过槐花糕,咬了一小口,眼睛立刻弯了起来,像月牙:“谢谢姐姐,真好吃!”她又咬了一口,然后对着妮妮小姐姐挥了挥手,“姐姐再见,我回家跟妈妈说,我不生气了!”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跑走了,羊角辫在身后晃来晃去,像两只快乐的小蝴蝶,连风都跟着变得轻快起来。

林奶奶看着小女孩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慈爱:“你这孩子,还会开导人,比我这老太婆会说话多了。要是换了我,说不定只会说‘你妈妈是为了你好’,哪会跟她讲这么多道理。”

妮妮小姐姐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槐花糕碎屑——她今天穿的是浅杏色的长裙,裙摆很长,垂到脚踝,风一吹,便轻轻飘着,像春日里的云。“其实我也是跟自己学的。”她走到阶前,弯腰给兰草浇了点水,清水落在叶片上,溅起小小的水花,“以前我总希望别人能按我的想法来。比如朋友跟我约好周末去看画展,我提前一周就准备好了,连要穿的衣服都想好了,结果她临时有事去不了,我就会生气很久,觉得她‘不重视我’,‘把我们的约定当儿戏’,甚至会好几天不跟她说话。”

“还有一次,我跟同事一起做项目,我熬夜写了方案,觉得特别好,结果同事说方案里有几个地方需要改,跟我的想法不一样。我当时特别生气,觉得她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跟她吵了一架,项目也差点黄了。后来冷静下来,我才发现,同事说的问题确实存在,她的建议也更合理。我去找她道歉,她说‘其实我知道你对这个方案很上心,只是我觉得那样改会更好,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从那以后,我就慢慢想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有自己的想法,就像天上的云,不会一直停在一个地方——有时候会被风吹到东边,有时候会被吹到西边,有时候会变成薄薄的雾,有时候会变成厚厚的雨云。我们不能要求云必须停在我们喜欢的地方,也不能要求别人必须按我们的想法做事。‘算了,别强求’,不是不在乎,也不是放弃,是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都有自己的节奏。多一份理解,就多一份温暖;少一份强求,就少一份烦恼。就像今天早上,我本来想把院子里的月季剪几枝插在花瓶里,可看着它们开得这么好,又觉得‘算了,让它们留在枝头吧,这样能开得更久,也能让更多人看到’,结果刚才小女孩来了,不就看到了这满院的花吗?”

阳光渐渐西斜,不再像正午那般热烈,而是变成了温柔的浅金,把院子里的一切都染成了暖色调——月季的花瓣泛着金,青石板阶泛着金,连石桌上的白瓷杯都泛着淡淡的金。风也变得轻柔起来,卷着月季的甜香,吹过青石板阶,落在妮妮小姐姐的发梢,把她的发丝轻轻撩起,又慢慢放下。

林奶奶站起身,拿起竹篮,拐杖靠在手里,动作慢而稳:“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给老头子做饭了。他今天早上还说想吃我做的红烧肉,我得回去把肉炖上,不然晚了就不入味了。”她看着妮妮小姐姐,眼里满是笑意,“今天跟你聊了这么多,心里舒服多了,以前总想着‘人该怎么活’,现在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活,比什么都强。以后我要是再想不开,就来跟你喝茶,听你说说话。”

妮妮小姐姐送林奶奶到院门口,看着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走在老巷的青石板路上——夕阳把林奶奶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石板上,与晨光留下的痕迹重叠在一起,像时光的剪影。直到林奶奶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她才转身回到院子里。

石桌上,两个白瓷杯还放在那里,杯底还剩着一点茶汤,泛着淡淡的绿;竹篮里还剩几块槐花糕,裹着槐花的清香。妮妮小姐姐坐在石凳上,拿起一块槐花糕,放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过舌尖,又想起刚才小女孩的笑脸、林奶奶的叮嘱,心里满是平静。风卷着月季的香,吹过耳畔,带着初夏的温柔。

她忽然明白,原来“算了”不是懦弱,不是妥协,也不是放弃,而是对他人的理解,是对生活的温柔——不逼自己妥协于世俗的眼光,也不逼别人迁就自己的想法;不执着于他人是否符合自己的期待,也不勉强自己活成别人喜欢的样子。让每个人都能按自己的节奏走,让每份感情都能在自然里生长,让每段日子都能过得自在安稳,这样的“算了”,才是最智慧的选择,也是最温柔的生活态度。

夕阳渐渐沉下去,把天空染成淡淡的粉,院子里的兰草、月季,还有青石板阶,都浸在这温柔的暮色里。妮妮小姐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剩下的茶,茶汤虽凉,却带着几分清润,像这满院的时光,安静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