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咬清梨(六)(2/2)

“那你呢?”

“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过去。”傅清辞顿了顿,“别怕,我在。”

电话挂断。苏晚梨看着手机屏幕,眼泪终于掉下来。

别怕,我在。

这句话,母亲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

她擦掉眼泪,迅速行动。护照、身份证、银行卡、笔记本电脑、母亲的日记本、外婆的照片……塞进一个双肩包。然后她换了身深色运动服,戴上帽子,悄悄下楼。

别墅里很安静,苏明城喝醉了在卧室昏睡,王美玲在客厅看电视。苏晚梨从厨房的后门溜出去,穿过花园,来到后巷。

黑色suv准时出现。车窗降下,司机果然是照片上那个人——傅清辞的私人保镖队长,代号“影”,据说曾在特种部队服役。

“苏小姐,上车。”影的声音和他的名字一样,没什么温度。

车驶离苏家,汇入夜色中的车流。苏晚梨回头,看见刘子墨的车还停在原地,但他应该没发现她离开——后门是佣人通道,平时很少用。

“我们去哪?”她问。

“安全屋。”影言简意赅,“傅总交代,在事情解决前,您不能露面。”

车开了大约四十分钟,驶入一个老旧小区。这里看起来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的家属院,住户多是老人,晚上九点就已经很安静了。

影带她上到三楼,打开其中一扇门。里面是简装的两居室,家具陈旧但干净,冰箱里有食物,卧室床单是新的。

“这里很安全,邻居都是自己人。”影说,“傅总天亮前会到。您先休息,我在楼下守着。”

他离开后,苏晚梨锁好门,检查了整个屋子——没有监控,没有窃听器。她这才稍微放松,瘫坐在沙发上。

手机震动,是傅清辞发来的定位共享请求。她接受,屏幕上显示两个光点正在快速接近——他在来的路上。

还有一条文字消息:“锁好门,除了我,谁敲都别开。密码是梨花的英文首字母加你生日。”

pear blossom。p。她的生日是3月15日。p315。

苏晚梨走到门前,果然在门锁下方发现一个隐蔽的数字键盘。她输入p315,锁芯传来轻微的咔嗒声,应该是启动了某种加强锁闭装置。

这个安全屋,显然不是临时准备的。

她回到沙发上,抱着膝盖,看着窗外。老式小区没有高楼大厦遮挡,能看见一小片夜空,星星很稀疏。

手机又震动,这次是陌生号码。苏晚梨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晚晚。”那头是个苍老但温和的男声,“我是林国栋。”

苏晚梨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刘子墨联系你了,对吗?”林国栋的声音很平静,“别答应他任何事。那孩子心术不正,和他父亲一样。”

“您认识他父亲?”

“认识。”林国栋叹气,“晚晚,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我后天到北京,想见你一面。关于你母亲,关于信托基金,关于……你父亲。”

“我父亲是苏明城。”苏晚梨下意识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林国栋轻声说:“见面谈吧。地址我发到你手机,是个安全的地方。你可以带人来,但我希望,至少第一次见面,只有我们两个。”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林国栋报出一串数字,“这是你外婆的工号,也是她当年在经侦系统的代号。她应该告诉过你,如果有一天有人能报出这串数字,就是可以信任的人。”

苏晚梨愣住了。外婆确实说过,但她以为那只是老人家的玩笑。

“你怎么会知道……”

“我和你外婆,是战友。”林国栋声音低沉,“当年一起办过几个大案。她退休后,我们断了联系,直到……直到你母亲出事。”

他顿了顿:“晚晚,你母亲走前,给我打过电话。她说,如果她不在了,让我照顾好你。但我当时在国外,等赶回来时,你已经被你外婆带走了。这些年,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照顾你。”

信托基金。八千万。每年的生日礼物。

原来如此。

“林叔叔。”苏晚梨的声音哽咽了,“我妈妈她……”

“见面说。”林国栋语气温柔,“后天下午三点,地址我发给你。晚晚,记住,别相信刘子墨,也别完全相信傅清辞。你现在走的这条路,很危险,但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电话挂断。几分钟后,一条加密信息进来,是一个地址:城北某国际学校的旧址。

苏晚梨握着手机,蜷缩在沙发上。太多信息涌入大脑,她需要时间消化。

凌晨一点,门锁传来响动。苏晚梨警觉地起身,抓起桌上的水果刀。

门开了,傅清辞站在门口,脸色疲惫,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

“是我。”他声音沙哑。

苏晚梨放下刀,几乎是冲过去抱住了他。这个动作出乎两人意料,但傅清辞愣了一下后,伸手回抱住她。

“吓到了?”他低声问。

苏晚梨点头,脸埋在他胸口,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他平时很少抽烟。

“刘子墨那边,我处理了。”傅清辞轻拍她的背,“他安插在你家附近的眼线都清掉了,暂时不敢动你。但傅明远那边……情况比想象中糟。”

他松开她,走到沙发前坐下,揉了揉眉心:“欧洲那个项目确实出了问题,但不是我的责任,是傅明远的人动了手脚。但证据被他销毁了,现在董事会里有一半人倒向他。”

“那你……”

“我还没输。”傅清辞抬眼看他,“但需要时间。所以这几天,你得待在这里,不能露面。刘子墨找不到你,就会着急,一急就会出错。”

苏晚梨在他身边坐下:“林国栋联系我了。”

傅清辞猛地转头:“什么时候?”

“刚才。”苏晚梨把通话内容简单复述,“他说后天见面,关于我母亲,还有……我父亲的事。”

“你不能一个人去。”傅清辞立刻说,“我陪你。”

“他说希望第一次见面只有我们两个。”苏晚梨顿了顿,“而且,我觉得他不会伤害我。如果他真想对我不利,这些年有的是机会。”

傅清辞盯着她:“你相信他?”

“我相信我外婆。”苏晚梨轻声说,“外婆说可以信任的人,我不会怀疑。”

两人对视,房间里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好。”傅清辞最终让步,“但我要在附近布置人手。一旦有异常,立刻撤离。”

“谢谢。”

傅清辞看着她,忽然伸手,擦掉她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溢出的泪:“晚梨,等这些事情结束了,你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太突然,苏晚梨愣住:“我……没想过。”

“想一想。”傅清辞靠回沙发,“去国外读书?继续画画?还是……留在国内,做点别的事?”

苏晚梨沉默了很久:“我想开个画廊,专门展出不那么出名但有才华的年轻画家的作品。我妈妈曾经想开画廊,但没实现。”

“那就开。”傅清辞说,“我给你投资。”

“你不问我报仇之后的事吗?”苏晚梨看着他,“如果我真的把苏明城送进监狱,把苏氏搞垮,你会怎么看我?”

傅清辞笑了:“我会觉得,你做到了我想做但没做到的事。”

“你父亲的事……”

“傅明远一定会付出代价。”傅清辞眼神冷下来,“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要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他站起身:“你睡卧室,我睡沙发。明天我们详细计划后天见林国栋的事,还有怎么对付刘子墨和傅明远。”

“傅清辞。”苏晚梨叫住他。

“嗯?”

“如果……”她咬了咬嘴唇,“如果最后我们不得不站在对立面,你会对我下手吗?”

傅清辞转身,看着她。暖黄的灯光下,她的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眼睛里有脆弱,也有坚韧。

“不会。”他说得很慢,但很清晰,“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这是承诺,和合作无关。”

苏晚梨笑了,眼里有泪光:“我也是。”

两个在阴谋与算计中相识的人,在这个老旧的安全屋里,许下了第一个与利益无关的诺言。

也许明天就会打破。

但至少今晚,他们选择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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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苏晚梨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手机屏幕亮着,是林国栋发来的地址和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三个年轻人:外婆穿着警服,英气逼人;旁边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应该就是林国栋;而中间笑得灿烂的女孩,是母亲,那时候的她看起来那么快乐,那么无忧无虑。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秀英、国栋、婉清,摄于1995年春。

那是母亲认识苏明城的前一年。

苏晚梨抚摸着照片上母亲的脸。妈妈,如果你还在,会希望我怎么做?是报仇,还是放手?

没有答案。

窗外传来隐约的车声,是影在换岗。这个夜晚,有人沉睡,有人失眠,有人在黑暗中谋划着明天的棋局。

而苏晚梨知道,从她拨通林国栋电话的那一刻起,游戏进入了新的阶段。

不再是猎手与猎物。

也不再是简单的共犯同盟。

而是一场关于真相、救赎与选择的豪赌。

赌注是过去二十二年的血泪,和未来漫长余生里,能否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她闭上眼睛,轻声说:“妈妈,等我。”

等我把所有的债,都讨回来。

然后,试着去活你没能活成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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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

林国栋的见面带来惊天秘密:苏晚梨的生父并非苏明城,而是当年与母亲有过短暂情缘的另一个人。那个人如今位高权重,一旦身份曝光,将引发政商两界地震。与此同时,傅清辞在董事会上遭遇逼宫,傅明远亮出最后底牌——一份能证明傅清辞母亲与当年车祸有关的证据。苏晚梨面临两难选择:是继续复仇,还是放下过去拯救傅清辞?而刘子墨趁乱出手,绑架了苏晚梨的外婆骨灰,威胁她交出所有股份和地块产权。猎手与猎物的同盟在真相面前摇摇欲坠,而苏晚梨最终发现,外婆临终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才是解开一切谜题的钥匙:“晚晚,有些恨该放下,有些爱该抓住。你妈妈最希望的,不是报仇,是你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