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未央宫夜话 帝王的反思(1/2)

长安的秋夜,已带上了明显的凉意。未央宫庞大的建筑群在月色下显露出沉静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大部分宫殿都已熄了灯火,唯有皇帝处理政务的一处偏殿,依旧有光芒透出,在冰冷的石阶和玉砌栏杆上流淌,显得格外孤清。

殿内,刘邦褪去了白日里那身沉重的冕服,只着一件较为舒适的玄色常服,歪在一张铺着熊皮的软榻上。一天的朝会议事下来,即便是他这样精力旺盛的人,也感到了几分疲惫。萧何与夏侯婴这两位从沛县就跟随他的老兄弟,也还未离去,显然刘邦还有话要说。

宫灯里的烛火跳跃着,将三人的影子投在绘有壁画的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几案上散落着一些奏章和地图,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寂。

刘邦没有看奏章,也没有看地图,他的目光有些飘忽,定定地注视着那盏造型精美、不断摇曳的宫灯,仿佛能从那跳动的火焰中,看到某些过去的幻影。过了许久,他忽然没头没尾地、用一种带着困惑和些许不安的语气,打破了沉默:

“唉……”他先叹了口气,引得萧何和夏侯婴都抬起了头。

“老萧,滕公(夏侯婴曾为滕令,故称),”刘邦换上了更随意的称呼,身子也坐直了些,眉头微蹙,“**朕常思秦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那始皇帝嬴政,当年是何等威风?**鞭笞天下,威震四海**,六国在他面前如同土鸡瓦狗!朕当年在咸阳服徭役,远远看见他那车队经过,旌旗蔽日,那阵仗……啧啧,吓得老子……咳,吓得朕大气都不敢出!”

他描述着记忆中始皇帝的赫赫威势,眼神里却没有什么敬佩,反而充满了不解和一种引以为戒的警惕。

“可就是这么个厉害得没边的人物,他留下的那么大的家业,”刘邦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感觉,“**何以一夫作难而七庙隳?**” (为什么一个陈涉起来造反,整个宗庙就崩塌了呢?)

他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一个戍卒!就像这样,轻轻一捅,那么大的秦国,说没就没了?这……这他娘的也太不经折腾了吧?”

最后这个问题,才是他真正想问的,也透露出他内心深处潜藏的不安。他目光扫过这间虽然尚新、却已然初具帝王气象的殿宇,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脆弱:

“**朕今日居此宫阙,能安枕否?**”

(朕今天住在这宫殿里,能睡安稳觉吗?)

这话问得……很刘邦。没有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就是一个刚刚坐上至尊之位、亲眼目睹前朝轰然倒塌的“幸运儿”,最直接、最本能的恐惧和疑问。他怕!怕自己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哪天也因为某个莫名其妙的原因,像秦朝一样,说没就没了!怕自己哪天也会像胡亥(或者子婴)那样,成为别人的阶下囚!

快人快语的夏侯婴一听这话,立刻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粗声粗气地安慰道:

“陛下!您这想的也太多了!那能一样吗?” 他凑近一些,脸上带着沛县老兄弟间才有的直率,“**陛下与天下豪杰共取天下,与将士同甘共苦,非如秦皇孤家寡人也!**”

(陛下是和天下豪杰一起夺取的天下,和将士们同甘共苦,不像那秦始皇是个孤家寡人!)

这话虽然直白,却戳中了一个关键点。刘邦的性格,确实不像秦始皇那样高高在上、神秘莫测。他能和樊哙、周勃这些粗人喝酒骂娘,也能对张良、陈平这些谋士言听计从(大部分时候),这种“接地气”的领导风格,在打天下时凝聚了人心。夏侯婴的意思是,咱们根基不一样,咱们是兄弟们一起拼出来的,人心向着呢!

刘邦听了,脸色稍缓,这话他爱听,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他知道,夏侯婴是个直肠子,看问题没那么深,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了始终沉默不语、只是静静聆听的萧何。

“老萧,”刘邦用下巴点了点他,“你说说看。滕公说的在理,但朕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萧何一直垂着眼睑,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听到刘邦点名,他才缓缓抬起头,那双睿智而沉静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夏侯婴式的激昂,只有一种洞察世事的清明和冷静。

他没有直接回答刘邦关于“能否安枕”的问题,而是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开始冷静地解剖秦朝这个“病人”的死亡原因。

“陛下,”萧何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秦之失,非一日之寒,其亡,亦非一夫之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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