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来人(1/2)

第三天的下午,风雪罕见地小了些,铅灰色的云层透出几缕微弱惨淡的天光。

晏执礼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教学,而是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被积雪压弯的枯枝,久久沉默。他的背影挺拔却孤寂,仿佛与这荒凉天地融为一体。

荣安盘膝坐在炕沿调息,目光偶尔掠过他的背影,心头那根弦绷得越来越紧。

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就在她几乎要按捺不住,再次开口询问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踏碎了农舍外积雪的寂静,由远及近。

不是农妇那种略显拖沓的步子,也不是野兽踩雪的窸窣。而是训练有素、刻意放轻、却依旧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人!

荣安和晏执礼几乎同时眼神一凛,望向紧闭的木门。

晏执礼身形未动,只是那双慵懒的单眼皮微微眯起,眼底深处锐光一闪而逝,似是意外,又似是……意料之中?

荣安则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手已悄然按在了藏在被褥下的短刃柄上。会是谁?金人的追兵?还是……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

短暂的静默后,“笃、笃、笃”,三声不轻不重、极有规律的叩门声响起。

农妇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带着疑惑:“谁呀?”

脚步声靠近,显然她要去开门。

晏执礼忽然动了,他身形一闪,已悄无声息地到了门后,对正要开门的农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示意她退后。农妇显然对这位“相公”言听计从,虽不解,还是惴惴地退回了自己屋。

晏执礼的手按在门闩上,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望去。

荣安也悄无声息地滑下土炕,贴着冰冷的土墙,挪到窗边一个视觉死角,屏住呼吸,透过窗纸一个不起眼的小破洞,向外窥视。

门外站着两个人。

当看清其中一人的身形时,荣安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那铁塔般雄壮的身躯,那即便裹着厚厚的御寒皮袄也掩不住的魁梧轮廓,还有那略显憨直却此刻写满疲惫与警惕的神情——是阿修罗!他竟然找到了这里!而且看起来,伤势似乎恢复了不少,至少行动无碍。

荣安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暖流和激动。阿修罗还活着,还找来了!但紧接着,巨大的疑惑将她淹没,阿修罗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是晏执礼通知的?还是……

她的目光移向阿修罗身旁的另一人。

此人身材中等,微微发福,穿着一身半新不旧、毫不起眼的深蓝色棉袍,外罩一件略显臃肿的羊皮坎肩,头戴一顶遮住耳朵的厚实毡帽,脸上带着北地风寒留下的粗糙红晕,五官敦厚,眉眼和善,嘴角天然微微下垂,看起来就像个随处可见、老实巴交的小商贩或乡下土财主家的管事。

然而,就是这张看似憨厚无害的脸,却让荣安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安守拙!

蔡京手下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得力干将!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和阿修罗在一起?!

震惊、疑惑、警惕、乃至一丝恐慌,如同冰水混合物,猛地灌入荣安心头。

蔡京……的触角,竟然伸到了这里?伸到了晏执礼藏匿她的地方?晏执礼知道吗?阿修罗知不知道安守拙的真实身份?

无数个问号在她脑海中炸开。她下意识地看向门后的晏执礼。晏执礼依旧保持着窥视的姿势,侧脸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他没有立刻开门,也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现,只是静静地、隔着门板,与门外的两人无声对峙。

风雪暂时停歇,院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寒风掠过屋檐发出的呜咽。

终于,晏执礼缓缓拉开了门闩。

“吱呀——”

陈旧木门发出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外的阿修罗看到开门的晏执礼,铜铃大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师……”

后面的话似乎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看了看旁边的安守拙,改口道:“……大哥!总算找到你了!丫头呢?她怎么样了?”

他一边说,一边急切地探头向屋内张望。

安守拙则显得沉稳许多。

他取下毡帽,露出一张被冻得通红的、更显憨厚的脸,对着晏执礼拱了拱手,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讨好和如释重负的笑容:“……先生,幸不辱命,可算是寻着您了。这一路风雪实在难行,多亏了这位兄弟身手了得,辨识踪迹的本事更是惊人,否则小人怕是要冻死在这荒郊野岭了。”

他的声音也和他的相貌一样,带着一种天然的、让人容易放松警惕的敦厚感,语速不快,吐字清晰。

晏执礼侧身让开门口,目光在阿修罗和安守拙脸上扫过,最后在安守拙那里略微停顿,眼神深邃难明。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进来吧,外面冷。”

阿修罗迫不及待地迈步进屋,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他一眼就看到了躲在窗边阴影里、脸色苍白的荣安,顿时虎目圆睁,几步跨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丫头!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俺看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语气中的关切溢于言表。

荣安看着阿修罗那真诚焦急的脸,心中五味杂陈。她能感觉到阿修罗的关心是真切的,这个憨直的巨汉,似乎并未因李畴的“叛逃”和她自己的身份疑点而改变态度。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我没事,皮外伤,养得差不多了。你……你的伤?”

“嗨,俺皮糙肉厚,死不了!”

阿修罗拍了拍胸口,瓮声道:“用了好药,又有内功疗伤,好得快!就是担心死你了!醒了之后就到处找,可算……”

他话没说完,似乎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正小心翼翼跟着晏执礼走进来、并顺手带上门的安守拙,铜铃大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安守拙进屋后,先是恭敬地对晏执礼再次行了个礼,然后才转向荣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欣慰:“……姑娘?您果然在此!真是老天保佑!您不在这些时日,可把……把家里人都急坏了!”

他措辞谨慎,没有点明任何具体身份,但“家里人”这个词,在此时此地,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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