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5章 工道噬魂·凡心铸真我(2/2)

“大家……”他喉头哽咽。

“刘师傅醒了!”欢呼声传遍全村。人们涌来,不是朝拜,而是像家人般围坐。老木匠用仅剩的手拍拍他肩膀:“小子,工圣传承你接下了,这村里的匠人,以后都得听你的。”

刘镇南看向祖师像,像身裂纹已愈合,且多了几分温润光泽。他忽然明白,真正的传承,不在力量,而在精神。

三个月后,青牛村“天工院”落成。刘镇南将《天工开物》公开传授,但有三个条件:一、学艺先学德;二、制器不为杀;三、工匠不跪天。

有人质疑第三条太过狂妄。刘镇南指着轮椅扶手上的断锯:“工匠一双手,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我们拜的是心中道理,不是天上神仙。”

一年后的春分,工阁余孽卷土重来。这次他们不再强攻,而是散播“速成工法”,声称可让人三日成匠,七日宗师。周边村落不少年轻人被诱惑,偷学邪法后,确实技艺大进,但心性大变,为求精品不惜以人祭器。

更可怕的是,这些学了邪法的匠人,开始暗中渗透青牛村。他们伪装成求学之人,在天工院里散播“器为尊,人为卑”的邪说。有年轻学徒被蛊惑,深夜盗取刘镇南的赤金断锯,欲借其力炼器。

刘镇南发现时,那学徒已走火入魔,正要用断锯自残祭器。“师傅,你说器是护人的,可我炼的器,是要成为天下第一的!”

看着学徒猩红的双眼,刘镇南没有责骂。他让人取来一桶最普通的井水,一捧最寻常的泥土。“用这些,炼一件器给我看。”

学徒愣住:“这些……这些凡物,怎能炼器?”

“当年工圣祖师,就是用凡土凡水,造出第一件陶器。”刘镇南舀起一捧水,和入泥土,“工匠的真本事,不是用多好的材料,而是把多普通的材料,变成多有用的器物。”

他双手翻飞,不起眼的泥土在他手中化作陶碗、陶罐、陶灯……最后,他捏了一个小小的陶人,递给学徒:“这是我。如果有一天,你炼的器要伤这样的人,你还炼吗?”

学徒捧着陶人,突然跪地大哭。原来他娘亲病重,他求器心切,才误入歧途。刘镇南扶起他,当众宣布:“天工院设立‘扶危金’,匠人亲属有难,可支取应急。但有一条件——”他环视众人,“需以工抵债,且所做器物,必是利民之器。”

从此,天工院多了条规矩:凡入院者,需先做三年惠民之器,方可学高深技艺。有学徒不解,问为何如此。刘镇南指着院中匾额,上书四字:

“器以载道”。

三年后的冬至,九天工诏降临。三位金甲神使奉天帝旨意,要带刘镇南上天庭执掌“天工部”。这是无数匠人梦寐以求的荣耀,但刘镇南拒绝了。

“为何?”神使不解,“天庭资源无尽,可让你工道大成。”

刘镇南转动轮椅,看向院中学徒。一个小学徒正在笨拙地刨木板,刨花弄得满头都是;另一个少女在小心翼翼地给木偶点睛;老铁匠在教徒弟看火候,火光映着沧桑的脸。

“这里,”他轻声说,“才有工匠该有的样子。”

神使大怒,认为凡人不识抬举,欲强行带人。这时,林素衣推着一件盖着红布的物品进来。掀开红布,是一件精巧的“天工仪”,可测风雨、定时辰、辨方向,通体以普通竹木制成,却暗合天道。

“这是镇南带着孩子们,花了三年做的。”林素衣说,“材料是后山的竹子,粘胶是松脂,齿轮是桃木。敢问神使,天庭可愿用这样的材料,做这样的器物?”

神使沉默。他们见过太多神器,却没见过这样充满“人味”的器物。最终,神使带走了天工仪,留下一句话:“此器,当陈列于凌霄宝殿。”

消息传开,四方震动。但刘镇南依旧每日授课,教孩子削木为鸢,教妇人制纺车,教老人做拐杖。有人问他,既得天道认可,为何不更上一层楼?

他答:“工道如梯,有人往上爬,看到的是天。我往下走,看到的是人。天高万仞,不接人间烟火,何用?”

又是十年过去。刘镇南的腿在工匠们合力打造的机关辅具帮助下,已能勉强站立。那截赤金断锯,被他熔了,重铸成一百零八枚“匠心针”,分赠给最有资质的学徒。

林素衣的头发全白了,但笑容依旧。她在院中开了个绣坊,专教女子“天衣绣法”,绣品可安神、可辟邪、可愈伤。她说,这是“以针为器,以线为工”。

当年那个偷锯的学徒,如今已是天工院副掌院。他炼的最好的一件器,是给娘亲的暖炉,炉身刻着“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这一日黄昏,刘镇南在轮椅上小憩。朦胧中,见工圣虚影再现。

“后悔吗?”工圣问,“若当年上天庭,你或已工道大成,寿与天齐。”

刘镇南看着院里:学徒们在争吵一个榫卯的做法,老匠人在晒工具,孩童举着木鸢在夕阳下奔跑。炊烟袅袅,晚钟声声。

“不悔。”他微笑,“这才是工匠该在的地方。”

工圣也笑了,虚影渐渐淡去,最后留下一句话:

“天工开物,开的是物,也是心。你已得我真传。”

夕阳西下,将天工院的影子拉得很长。刘镇南推动轮椅,吱呀声中,他轻声哼起一首古老的工匠谣:

“斧凿声声里,刨花纷纷飞。不羡神仙法,但求匠人心。造得寻常物,暖得寻常人。此中真意在,灯火可亲时。”

歌声飘出院墙,飘过田野,飘向更远的远方。而青牛村的工匠传奇,就这样在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里,被一斧一凿地,刻进了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