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昨夜的梦,就在眼前(1/2)
第二季 记忆的碎片
第五章 昨夜的梦,就在眼前
风从下方托举着,带着峡谷深处湿润的水汽和岩壁晒热后的干燥气息,混合成一股复杂而真实的气流,滑过陈飞的翼膜。他的左翼保持着稳定而精准的角度,感受着每一丝压力的细微变化,右翼则配合着进行小幅度的姿态调整——虽然依旧能感觉到关节深处的隐痛和力量上的不均衡,但经过这段时间近乎残酷的训练和云鸢持续的治疗,它已经能够承担基础的飞行功能了。
他悬浮在“愈之崖”外数百米的空中,脚下是令人眩晕的深谷,对面是沐浴在午后炽热阳光下的、赭红色的陡峭岩壁。这不是训练场上的模拟,是真实的、毫无保护的天空。
雷啸在他侧前方约二十米处,巨大的深灰色羽翼几乎静止不动,仅凭精妙绝伦的翼尖微调就稳稳地抓住了一股上升气流,像一块悬浮的岩石。他金黄色的眼睛盯着陈飞,没有催促,也没有指导,只是观察。
“感觉怎么样?”雷啸的声音穿透风声传来,平稳无波。
陈飞深吸一口气,让清凉的空气充满肺叶。“比想象中……稳。”他如实回答。身体确实“记得”一些东西,是林渡那些关于气流感知和能量分配的本能记忆在悄然运作,但他自己的意识牢牢掌控着主导权,将那些本能当作工具来使用,而不是被其驱使。
“记住这个感觉,”雷啸说,“稳,不是不动,是动态的平衡。你的翅膀,你的身体,你的呼吸,甚至你的念头,都是这个平衡系统的一部分。任何一部分的僵硬或慌乱,都会打破它。”他顿了顿,“今天的目标,是对面那座‘迎客峰’的东侧平台。直线距离一点五公里,高度差约两百米。中间有两股主要乱流区,一道在峡谷中央,一道靠近对面山壁。跟紧我,模仿我的路线和姿态。如果掉队或者失控,自己想办法回到‘愈之崖’,或者找最近的岩石平台迫降。明白?”
陈飞的心脏紧了紧,但随即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明白。”
“好。走。”
雷啸没有多余的动作,双翼向后下方猛然一压,身体前倾,像一支离弦的箭,倏地向前下方俯冲而去,速度极快!
陈飞立刻驱动双翼,模仿着那个发力角度,紧随其后。俯冲带来的加速度让他胃部上提,风声在耳边尖啸。他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肩膀,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翼膜与气流的接触上,感受着俯冲角度带来的压力变化。
雷啸的飞行轨迹并非直线,而是一条流畅的、微微起伏的弧线,巧妙地避开了几处明显的下沉气流,又借着两股侧风进行了小幅度的加速。陈飞努力跟随,眼睛死死盯住前方那个灰色的身影,身体和翅膀近乎本能地复刻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微调整。
很快,他们接近了峡谷中央的第一处乱流区。这里由于两侧崖壁的挤压和下方河流水汽的蒸发,气流变得混乱而狂暴,如同无形的巨手在胡乱搅动空气。
雷啸的应对方式让陈飞瞳孔一缩——他没有试图强行穿越或拔高躲避,反而收拢了部分翼展,身体旋转,像一片被风吹动的落叶,以一种近乎随波逐流的姿态,顺着乱流最强劲的一股旋臂滑了进去!他的身影在湍急混乱的气流中翻滚、旋转,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奇异的稳定内核,仿佛与风暴共舞。
陈飞头皮发麻。这完全超出了他之前的训练内容!但他没有时间犹豫,雷啸的身影正在被乱流吞噬。一咬牙,他放弃了精细控制的企图,将更多的控制权交给了身体深处那些属于林渡的战斗飞行本能——那种在极端环境下生存的、近乎野性的适应力。
他学着雷啸的样子,不完全对抗,而是顺势而为。当一股强大的上升乱流将他猛地向上抛起时,他蜷缩身体,减少阻力;当另一股横向气流将他扯向一侧时,他调整翼角,借力滑向另一个方向。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模糊、旋转,耳中全是气流的怒吼,背后的翅膀承受着巨大的、毫无规律的压力,右翼根部传来警告性的刺痛。
十几秒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一个世纪。就在陈飞感到自己快要彻底迷失方向时,眼前豁然开朗。他冲出了乱流的核心区,重新进入了相对平稳的空域。
前方,雷啸已经恢复了平稳飞行,正回头看他,金色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惊讶?
“还行,没散架。”雷啸评价了一句,语气依然平淡,但陈飞感觉那算是一种肯定了。“跟上,第二处更麻烦。”
第二处乱流区位于靠近“迎客峰”山壁的位置,是山体对盛行风扰动的结果,气流更加诡异多变,如同看不见的陷阱。
这次,雷啸展示了另一种技巧。他没有再进入乱流内部,而是紧贴着乱流区的边缘,以极高的速度和精确到厘米级的控制,进行着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急转、侧滑、短距攀升和俯冲,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安全与危险的边界。他的翅膀每一次拍动或调整都恰到好处,利用乱流边缘产生的各种微小涡流和上升气流,反而为自己提供了额外的动力和机动性。
陈飞看得心惊肉跳,也看得心驰神往。这才是真正的飞翔,将环境中的一切——哪怕是危险——都化为己用。
他努力模仿,但差距显而易见。他的反应慢了半拍,控制不够精细,好几次险些被卷入真正的乱流,全靠林渡本能那千钧一发的纠正才勉强脱险。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呼吸变得粗重,右翼的疼痛越来越清晰。
但他咬牙坚持着,眼睛死死锁住雷啸的轨迹,拼命学习、消化、尝试。
终于,在经历了一段漫长而艰难的边缘飞行后,他们冲出了第二乱流区。前方,“迎客峰”东侧那片平坦的岩石平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胜利的奖台。
雷啸率先降落在平台上,收起翅膀,转身看着陈飞以不那么优雅、甚至有些踉跄的姿态降落,双翼在触地前最后一刻才勉强稳住身体,避免了一头栽倒。
陈飞落地后,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背后的翅膀沉重地拖在身后,右翼根部传来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但他脸上却带着无法抑制的、灿烂的笑容。他做到了!他飞越了峡谷,穿越了乱流,来到了这里!
雷啸走到平台边缘,俯瞰着下方的峡谷和远处如翡翠般点缀在群山间的翼巢聚居点,没有看陈飞。“第一次真正飞行,感觉如何?”
“像……”陈飞喘息着,寻找着词语,“像重新活了一次。”自由,危险,挑战,征服……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难以言表。
“飞翔就是活着,”雷啸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某种陈飞从未听过的肃穆,“对翼族而言,离开大地,拥抱天空,才是生命最完整的状态。那些躲在聚落铁壳子里、连自己血脉都害怕的东西,不配称为我们的同类。”
陈飞听出了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对地面聚落、对“清道夫”、甚至对翼巢内部保守派的轻蔑与敌意。他想起了云鸢和银晖长老的警告。
“雷啸教官,”陈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翼巢里……是不是有很多人,像你一样,想重新走出去?回到天空下去?”
雷啸猛地转过身,金色的眼睛锐利地盯住陈飞,仿佛要看到他灵魂深处。“不是‘想’,是‘必须’。”他的语气斩钉截铁,“看看这里,孩子。看看这片被我们小心翼翼守护了数百年的‘乐园’。它很美,对吧?但它也在慢慢死去。”
他张开手臂,指向四周:“能量晶脉在枯竭,适合筑巢的纯净岩层越来越少,年轻一代中能完全觉醒强大飞行能力的人在减少!我们像被精心照顾在温室里的花朵,远离风雨,也远离了阳光和进化的压力!再这样封闭下去,翼族会退化,会变成只能在悬崖间扑腾的可怜飞禽,最终彻底消亡!”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平台上传开,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懑。“大灾变是场悲剧,是警告,但不是让我们永远龟缩不前的理由!外面的世界在变化,能量在复苏,那些‘清道夫’和他们的主子不可能永远掌控一切。如果我们不抓住机会,重新连接、探索、甚至……夺回属于我们的天空,那当年伊芙琳队长、林渡副队长他们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翼巢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作为一个活化石博物馆吗?!”
陈飞被他的激烈情绪震撼了。雷啸眼中的火焰,与他记忆中林渡最后时刻的不甘和守护的执念,竟有种奇异的共鸣。他们都相信翼族应该飞翔,应该战斗,应该有自己的位置和未来。
“但是……长老们,银晖长老他们,担心危险……”陈飞说。
“危险?”雷啸嗤笑一声,“活着就是危险!飞翔本身就是危险!银晖长老他们老了,他们被过去的创伤吓破了胆,只想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平平安安地老死。他们忘了,翼族的灵魂在天空,不是在安全的巢穴里!”他走近陈飞,目光灼灼,“而你,陈飞,你不一样。你从外面来,你经历过压迫和逃亡,你体内流淌着第七翼队英雄的血,你拥有‘钥匙’!你是变革的火种,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你不该被那些陈腐的谨慎束缚住翅膀!”
陈飞感到一阵悸动。雷啸的话具有强大的煽动力,直击他内心那份渴望证明自己、渴望有所作为、渴望不辜负林渡遗产的心情。
“我……我能做什么?”他听到自己这样问。
雷啸的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但迅速掩去。“变强。尽快掌握你的翅膀,消化你的遗产。然后,用你的‘钥匙’,去打开‘核心记忆库’。我们需要知道旧时代到底留下了什么,不仅是灾难的教训,还有可能存在的……希望。比如,未被摧毁的能源节点,失落的先进技术,或者其他幸存者据点的线索。”他压低声音,“长老会里也有支持我们的人,但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和可行的方案,才能说服更多人,推动变革。”
陈飞沉默了。这听起来合理,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银晖长老的警告在耳边回响:操之过急是危险的。
就在这时,一阵奇特的、仿佛金属震颤般的鸣叫声,从极高的天空传来。
陈飞和雷啸同时抬头。
只见远方的天际,蔚蓝的背景上,几个细小的黑点正在极高的高度,以极快的速度划过,身后拖着几乎看不见的、淡淡的白痕。它们的飞行轨迹僵硬而规律,与翼族流畅自然的滑翔盘旋截然不同。
“那是……”陈飞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雷啸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金黄色的瞳孔收缩如针尖。“高空侦察器……‘清道夫’的眼睛。”他的声音冰冷,“它们通常只在聚落固定巡逻路线的外围活动,很少深入到翼巢所在的屏蔽区边缘……除非,他们在找什么,或者,屏蔽场出现了我们不知道的薄弱点。”
陈飞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罗烬的脸,聚落的炮火,跳跃前最后那一瞥……昨夜的噩梦,似乎正透过这晴朗的天空,投下不祥的阴影。
“他们……发现这里了?”陈飞的声音干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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