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洗万里江山(2/2)
“这些实验引发了基因污染和能量污染,”银晖长老的声音沉重,“‘边境’——那些连接不同维度或能量层面的不稳定区域——开始出现异常的活性化。而负责监控边境的,正是像第七翼队这样的精英侦察部队。”
画面再次切换,回到了类似伊芙琳记忆中那个白色合金平台。但这一次,视角更宏观。可以看到数个类似的平台分布在大陆的不同关键位置,每个平台都有翼族部队驻守。第七翼队的标志在其中一处平台上清晰可见。
时间似乎在快进。天空中的气氛逐渐紧张。巡逻的空舰数量增加,天空之城的防护罩时常亮起。新闻播报的语气变得严肃,提及“边境扰动加剧”、“建议非必要不靠近边境空域”。
然后,那一天到了。
画面突然剧烈抖动,颜色失真。
所有平台,所有天空之城,所有空舰的监测系统,同时爆发出最高级别的警报!刺眼的红光淹没了每一个屏幕!
边境的方向——大陆遥远的西北边缘——天空先是变成了诡异的暗紫色,然后,一点极致的“白光”出现了。
不是伊芙琳记忆中那一道。是成千上万道!它们从边境区域的无数个点同时爆发,像是天空本身被插满了燃烧的白色利刃!白光迅速扩散、连接,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灼烧一切的“光海”!
情绪瞬间逆转: 极致的震惊,迅速化为无法置信的恐惧,然后是末日降临的绝望。
“监测到超维度能量倾泻!强度超出所有模型预测!”刺耳的电子音在背景中嘶吼,“所有单位,最高警戒!重复,所有单位——”
但警告已经毫无意义。
光海以超越物理法则的速度向内陆席卷!它所过之处,云层蒸发,空气电离,发出震耳欲聋的、仿佛世界在惨叫的嗡鸣和爆裂声!
第一波冲击抵达了最近的一座天空之城。那宏伟的、悬浮了数百年的巨构,在接触白光的瞬间,表面的能量护罩像肥皂泡一样破裂。然后,城市本身开始“融化”——不是燃烧,不是爆炸,而是结构从分子层面被瓦解,金属、岩石、生命体……一切都在白光中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流,被卷入光海,成为它的一部分!
城市中的人们,无论是翼族还是地面族裔,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消失在光芒中。只有极少数反应最快的翼族,在护罩破裂的瞬间拼命向外飞逃,但白光的速度太快,大多数仍在半空就被追上、吞噬。
血洗万里江山。
这个词语在陈飞脑海中炸开,获得了最残酷、最直观的诠释。这不是比喻。这是真实的、发生在天空和大地上的、对一个辉煌文明的彻底抹除!
画面在各个监测点间疯狂切换,展现着不同地区的毁灭:
一座高塔在光芒中如同沙堡般崩塌;一片广阔的平原上,来不及撤退的地面军队和难民潮被白光吞没,只留下瞬间碳化的影子印在地面上;海洋沸腾蒸发,升起遮天蔽日的蒸汽墙,又被后续的白光驱散……
翼族的各个聚集地、军事基地、科研前哨,纷纷在绝望中抵抗,倾泻出他们最强大的能量武器,但那在白光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烈日,瞬间湮灭。
然而,在这片毁灭的图景中,也有一些零星但顽强的“光点”在闪烁——那是成功启动的紧急跳跃信标。一个个小型的跳跃平台(就像陈飞使用的那种)在毁灭降临的前一刻,带着幸存者消失在扭曲的空间涟漪中。陈飞看到了其中一个熟悉的平台,上面有着第七翼队的徽记,但人影模糊,看不清是否有伊芙琳。
翼巢所在的这片群山区域,也在画面中一闪而过。可以看到一层极其厚重、复杂的多重能量护罩在山脉上空亮起,硬生生顶住了白光的第一次冲击波。护罩剧烈波动,明灭不定,许多地方出现裂痕,但终究没有破裂。护罩下,无数翼族在奔忙,加固防御,启动更深层的地下避难所……
“翼巢动用了所有积蓄的能量,甚至牺牲了三分之一的‘基石’——那些为整个避难所提供稳定能量场的古老装置——才勉强扛过了第一波最直接的冲击,”银晖长老的声音带着疲惫,仿佛亲身经历了那场消耗,“但代价是,我们与外界的所有联系被切断,跳跃网络崩溃,能量水平永久性下降,许多技术失传……”
画面开始暗淡,白光逐渐消退——不是停止,而是能量释放的高峰过去,转化为持续的能量辐射和物质湮灭的余波。天空被永久的灰烬和电离尘埃笼罩,大地满目疮痍,河流改道,海洋变色,熟悉的陆地轮廓变得面目全非。
繁荣的文明痕迹消失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只剩下零星的、深埋地下的避难所,或像翼巢这样依托特殊地理和强大防御侥幸存活的孤立据点。
最后的景象: 在一片被染成暗红色的、死寂的荒野上(陈飞认出了那类似聚落周围的“遗忘之野”),一支小小的、伤痕累累的翼族队伍在低空艰难飞行。他们的人数很少,翅膀大多带伤,正护送着一些显然没有翅膀的地面族裔幸存者,向着远方某个看不见的目标跋涉。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失去一切的悲痛,但依然有一丝不屈的火光。
画面定格,然后如同水中倒影被石子打破,碎裂、消散。
石台恢复了光滑平静,内部的云雾不再翻腾。
大厅里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还有陈飞剧烈的心跳声在耳中轰鸣。
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云鸢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他的脸上冰凉一片,伸手一摸,全是泪水。不仅仅是悲伤,还有愤怒、恐惧,以及一种深深的、源自血脉的无力感。
这就是真相?辉煌的毁灭?不是翼族带来的灾难,而是对某种狂妄的、失控的“进化”实验的……天罚?或者说,是实验引发的、来自未知维度的能量反噬?
“是谁……”陈飞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是谁启动了那些实验?是谁……导致了这一切?”
长老们沉默着。最终,银晖长老缓缓开口,声音苍凉:
“没有单一的‘谁’。是欲望,是傲慢,是对力量和进化的无节制渴求,蒙蔽了太多人的眼睛。翼族内部有激进派,地面族裔中也有狂热的支持者和推动者。当警告的声音被压制,当质疑者被边缘化,当所有人都被‘飞升’的幻梦所吸引时……毁灭的种子就已经深深埋下。”
“那些启动最终实验的设施,就在‘边境’附近。当实验失控,撕裂了维度屏障时,一切已经无法挽回。”炎锋长老补充道,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我们翼族,既是那场疯狂的参与者之一,也是最大的受害者之一。天空的儿女,最终被来自天空的毁灭吞噬了大半。”
青藤长老看着陈飞,眼神复杂:“孩子,你现在明白了吗?‘血洗万里江山’,不是一句诗,是我们亲身经历的、刻在每一个幸存者灵魂里的伤痕。翼巢保存这段记忆,不是为了沉浸在悲痛中,而是为了铭记教训——关于力量的边界,关于与自然(无论是我们世界的,还是其他维度的)的相处之道,关于……生存的代价。”
陈飞闭上了眼睛。伊芙琳记忆中的白光,与刚才看到的毁灭光海,重叠在一起。第七翼队,是在执行常规巡逻任务时,恰好遭遇了最初爆发的、规模较小的能量泄漏?还是他们被派去调查已经出现异常的实验设施,却撞上了全面失控的开关?
他不知道。但那份沉重,那份整个文明瞬间倾覆的绝望和无力感,已经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所以……聚落,那些秩序维护官,他们所说的……”陈飞睁开眼,看向长老们。
“是经过篡改和简化的历史,”黑曜石翅膀的长老冷冷道,“胜利者——或者说,大灾变后掌握了重建主导权的势力——有动机将责任全部推给翼族,将我们污名化为‘灾难之源’,以此证明他们建立封闭、控制、压抑本能的聚落体系的‘正确性’和‘必要性’。这是一种……统治策略。恐惧和仇恨,是维持控制的强大工具。”
陈飞想起了罗烬眼中对飞翔的憎恶和恐惧。那不仅仅是个人的创伤,更是被灌输的、对整个翼族历史的扭曲认知。罗烬的家族悲剧,很可能只是那场大灾难中无数悲剧的一个缩影,只是被赋予了特定的、指向翼族的解释。
“那么,‘钥匙’……”陈飞摸向自己胸口,那里似乎还在因为刚才的景象而发烫,“我身上的‘钥匙’,到底能打开什么?”
银晖长老和其他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要等‘血脉追溯’之后才能确定,”银晖长老说,“但根据伊芙琳队长的记忆碎片和她留下的‘钥匙’印记等级,你很可能拥有访问‘核心记忆库’——也就是保存了最完整、最敏感的大灾变前后记录的密室——的权限。那里可能包含了实验的具体细节,失控的关键原因,以及……或许还有一些关于如何应对当前世界困境的线索。”
“当前世界困境?”陈飞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长老们再次沉默。这次,是那位翅膀如水晶般剔透的长老开口,她的声音空灵而遥远:“能量潮汐在缓慢复苏,荒野上的辐射和变异生物在增加,一些古老的遗迹开始散发异常的波动……而翼巢的能量储备和人口,却在缓慢下降。我们与世隔绝太久了,年轻人。有些声音认为,是时候重新审视外界,甚至……重新连接。”
“但那是危险的!”炎锋长老低吼道,“外界充满了敌意、污染,还有那些被‘清道夫’驯化的猎犬!重新暴露,可能会给翼巢引来灭顶之灾!”
“所以我们需要信息,需要更完整的真相,需要评估风险,”银晖长老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而这,正是‘钥匙’持有者的责任之一。帮助我们理解过去,才能更好地抉择未来。”
陈飞感到一阵眩晕。他来时只想要自由和安宁,现在却发现自己站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被赋予了他从未想过的责任。
“我……我需要时间。”他说,声音虚弱但清晰。
“你会有时间,”银晖长老点头,“先完成‘血脉追溯’。然后,我们会根据结果,决定下一步。云鸢会继续协助你恢复和训练。雷啸也会加紧你的飞行课程——无论未来如何,一个强大的翼族战士,首先要能驾驭自己的翅膀。”
他看向其他长老:“今天到此为止。让年轻人消化一下。”
长老们纷纷点头,各自的光芒收敛,坐回石座。银晖最后看了陈飞一眼,冰蓝色的眼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许,还有深藏的忧虑。
“欢迎回家,孩子。虽然这个家,承载着太多沉重的东西。”
陈飞在云鸢的搀扶下,离开了“忆所”。外面的阳光已经灿烂,峡谷水声潺潺,翼族们依旧在天空自由翱翔。但陈飞眼中看到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
天空不再是单纯自由的象征,它也曾是毁灭的通道。翅膀不再是简单的恩赐,它们也承载着一个种族辉煌与痛苦的记忆。
血洗过的万里江山,已成过往。
而活在当下的他们,又将如何面对这片伤痕累累的天空与大地,如何书写未来的篇章?
陈飞抬起头,眯眼看着刺眼的阳光。
第一步,是先弄清楚,流淌在自己血管里的,到底是哪一支血脉的记忆。
然后,学会真正地飞翔。
带着伤痕,带着真相,带着这份沉重如山的……
飞行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