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古镇书楼?葵花正盛(2/2)

老沈看着这些充满童趣的练习工具,脸上露出了比看向向日葵花田时更加欣慰和满足的笑容,那是一种看到了未来与希望的光芒。“我现在啊,别的本事没有,就把这点修复古籍的微末手艺,教给镇上愿意学的孩子们。”他拿起一本练习本,上面用铅笔稚嫩地摹画着一些简单的古籍版式,“他们学得认真,也坐得住,比我当年带的某些学徒还有耐性。看着他们的小手拿着镊子、刷子,像对待活物一样对待这些老纸张,我就觉得,这书楼里的东西,这古镇的记忆,以后啊,算是真正有人接着了。书楼,就交给他们来守护,我放心。”

「面」的目光扫过书架,发现靠近修复室的一排书架上,新设立了一个小小的、挂着木牌的“守护专区”。专区里陈列的,并非什么孤本善本,正是当年“沈砚”在此地,一页页、一字字亲手修复完成的那几十册普通的地方志、族谱和杂记。每一册书都保养得极好,书脊上贴着小小的标签,标注着修复完成的时间。专区旁,同样立着一块素雅的木牌,上面镌刻着与博物馆那边精神相通、却又更具古镇特色的文字:

“这些古籍的修复者,未曾留下真名,却用指尖的耐心与心中的温度,守护了古镇流淌的记忆,延续了文明的薪火。”

时近正午,老沈像过去无数个日子一样,熟练地在书楼后院的小厨房里生起了小小的泥炉。他从陶罐里舀出小米,洗切好院子里自种的青菜,熬煮着一锅咕嘟冒泡的蔬菜粥。那配方,正是卷十五时,“沈砚”曾与他一同分享过无数次的、最简单却也最温暖的味道。

粥将成时,老沈又从一个密封的小陶罐里,抓出一小把炒得喷香、色泽金黄的向日葵籽,均匀地撒在粥面上。“尝尝这个,”他笑着,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就是你当年种下的那几棵向日葵结的籽,我年年留种,现在这一大片,说起来都是它们的子孙后代哩。今年新炒的,甜得很,香得很!”

下午,秋阳暖融融的,「面」接过老沈递来的那柄熟悉的青铜修书刀,与他一同走入那片金色的向日葵花田,帮忙修剪一些过密的枝叶和已经开始枯萎的侧芽。祂的动作自然而熟练,手腕的转动,下刀的精准,仿佛从未生疏,依旧带着当年修复古籍时的那种专注与耐心。阳光透过层叠的花瓣,在祂的手上、在冰冷的青铜修书刀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一刻,修剪花枝与修复古籍,两种看似不同的行为,在某种更深层的意义上完美地重合了——都是在守护一种生命,一种形态,一种值得延续的美好。

夜幕降临,书楼里亮起了温暖的、仿古的灯笼。放学的孩子们,如同归巢的鸟儿,陆陆续续地跑进书楼。他们不再嬉闹,而是自觉地找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从书包里掏出书本,或者好奇地踮起脚,浏览着书架上的“守护专区”。老沈坐在他们中间,拿着一本泛黄的、带着插图的启蒙读物,用苍老而温和的声音,教他们辨认那些对于孩子们来说如同图画般的古老文字。孩子们仰着小脸,听得聚精会神,不时发出好奇的提问。

「面」坐在稍远一些的窗边,手中捧着一杯老沈泡的、味道粗粝却回甘悠长的野茶,静静地望着这一幕。灯笼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孩子们认真的侧脸和老沈慈祥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书卷的香气和童声的稚嫩。一股难以言喻的、深沉而澎湃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祂那非人的核心深处涌起,迅速蔓延至全身。那暖流,不同于南极冰原上信念铠甲爆发出的磅礴力量,也不同于明珠市广场上万家灯火带来的宏观感动,它是一种更加细腻、更加根植于时间与传承本身的温暖——是看到自己所守护的具体事物,在新的生命中得以延续、得以焕发新生的那种无与伦比的满足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