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遗骸（2/2）
在这一刻，于这方丈许的淡蓝光茧之中，轰然对撞！
一场无人喝彩、却关乎灵魂与未来的惨烈融合（或湮灭），就此拉开帷幕。
冰原寂寥，圣骸无言。
唯有一枚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的淡蓝色光茧，如同风暴中飘摇的种子，又如同孕育着未知怪物的卵，静静悬浮于龙雀圣骸之间，等待着破茧那一刻，降临的，是双翼的翱翔，还是无声的寂灭。淡蓝色的光茧，此刻如同一颗剧烈搏动的心脏，悬浮在龙雀圣骸之间。茧壁并非完全隔绝，隐约可见内部光影疯狂变幻——时而赤金烈焰席卷，似要焚尽一切；时而淡蓝星辉涌现，强行镇压；时而又交织成一片混沌难明的瑰丽与毁灭之色。
光茧之内，是另一番天地。
愈子谦紧拥着火娴云，两人的气息、力量、乃至生命波动，在这极限的距离下，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交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躯体那令人心悸的高温，以及那股在她经脉、窍穴、甚至灵魂深处左冲右突、狂暴无匹的朱雀真炎。这股力量充满了焚灭与重生的矛盾意志，远非寻常火焰可比。
他没有试图去“融合”或“转化”这股异种力量——那几乎是自寻死路。他以《不朽身》功法为基，以新生的天空圣师修为为引，做了一件更为大胆、也更为精准的事——“分流”与“提纯”。
虚空道体对能量的精微掌控力，在此刻发挥到极致。他如同一台最精密的分离器，强行介入火娴云体内那团狂暴的能量乱流。那最为暴烈、充满了毁灭意志、足以焚毁她根基的“杂质”与“戾火”，被他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剥离、引导出来，顺着两人紧贴的躯体，如同百川归海，引入自己体内。
而剩余那些相对精纯、温和、蕴含着朱雀血脉进化真意的本源之力，则被他以一股柔和的虚空之力包裹、安抚，重新导回火娴云的丹田与血脉深处，并辅助其运转周天，进行最有效率的吸收。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且危险万分的操作。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旁，用最细的镊子拆解引信。稍有差池，不仅火娴云立刻香消玉殒，他自己也会被那戾火瞬间反噬。
然而，预料中那惊天动地的龙雀血脉排斥……并未发生。
当第一缕灼热暴戾的朱雀戾火涌入愈子谦经脉时，他体内的祖龙血脉仅仅是微微波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低沉的、仿佛被冒犯的龙吟。但紧接着，血脉深处那股刚刚苏醒的、源自祖龙真魂印记的霸道意志，便以一种近乎漠然的姿态，席卷而出！
那不是对抗，不是融合，而是……镇压！
仿佛高高在上的君王，俯瞰脚下试图燎原的野火。朱雀戾火中那焚尽八荒的意志，在这股更为古老、更为浩瀚、代表着“空间”与“至高”的龙威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天敌，瞬间瑟缩、颤抖，其暴戾之气被强行打散、压制，只剩下相对纯粹的能量形态。
“这……”愈子谦自己都感到意外。他原以为会是一场惨烈的拉锯战，甚至做好了血脉受损的准备。却没想到，自己这刚刚觉醒一丝真魂印记的祖龙血脉，对朱雀之力竟有如此压倒性的位格压制！龙族，尤其是祖龙，在远古时代，其生命层次与法则掌控力，似乎本就凌驾于绝大多数生灵之上！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大定，随即涌起一个更加疯狂、更令人热血沸腾的念头！
既然这朱雀戾火能被轻易压制、剥离了意志后只剩精纯的火焰能量，而自己正苦于《不朽身》第三重“脏腑如钟”需要极致的“煅烧”与“淬炼”来入门……为何不以此火为炉，煅我金身？！
《不朽身》第三重，修炼的已不止是皮膜筋骨，更是五脏六腑、乃至更深层的生命本源。需要的不再是简单的捶打，而是内外交加的、如同铸造神兵利器般的“烈火煅烧”与“道韵淬炼”。这被剥离了意志、却保留了朱雀真炎最精粹焚灭特性的戾火，岂不是天赐的“锻炉之火”？
念头一起，便如燎原之势，再也无法遏制！
他不再仅仅是将戾火引导入体后便设法化解或排出，而是主动运转《不朽身》第三重心法，敞开周身所有窍穴，甚至主动将一部分相对温和的朱雀本源也引入体内，与那戾火混合，形成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炽烈的“煅身火流”！
“轰——！”
仿佛在体内引爆了一座火山！纵然有祖龙血脉位格压制，剥离了其意志，但这股火焰能量的“量”与“质”依旧恐怖！愈子谦的身体瞬间变得通红透明，仿佛烧红的琉璃，五脏六腑的轮廓在皮肤下清晰可见，也在承受着烈焰的炙烤！剧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那是比之前突破时更甚的、源自生命本源被煅烧的痛苦！
“少主！你疯了？！”青霖的意念在他识海中惊骇欲绝地响起。她正全力守护着火娴云最后一点清明，引导那精纯本源与她融合，根本分不出太多力量帮助愈子谦。她万万没想到，愈子谦不仅扛住了血脉排斥，竟还敢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举动！以敌之矛，锻己之盾？这简直是拿命在刀尖上跳舞！
“啾！！！”朱儿也吓得魂飞魄散，它比青霖更了解朱雀真炎的可怕，看到愈子谦整个身体都像要融化在火焰里，急得团团转，却同样无法中断对火娴云的辅助。
此刻，真正是千钧一发！火娴云处于融合关键期，青霖与朱儿护法不能停。愈子谦这边疯狂自虐般的举动，他们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却无能为力！
“这个蠢货！分不清轻重吗？！”青霖心中又急又怒，却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愈子谦那刚刚展现惊人压制力的血脉和深不可测的《不朽身》上。
就在他们以为愈子谦下一刻就会被烧成灰烬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愈子谦那通红的、近乎透明的躯体上，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小的淡银色符文！这些符文并非刻在皮肤表面，而是从他的血肉、骨骼、甚至脏腑深处透射而出！它们构成了一幅极其复杂玄奥的图案，隐隐与《不朽身》功法共鸣。
随着符文亮起，那足以熔金化铁的朱雀真炎，灼烧他身体的速度，竟然开始减缓！不，不是减缓，是他的身体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违背常理的速度再生！火焰烧毁一部分血肉经脉，那淡银符文流转处，新的、更坚韧、隐隐带着淡蓝光泽与火焰抗性的组织便飞速生长出来！破坏与重生，在他体内形成了某种恐怖而精妙的动态平衡！
“这……这是龙族血脉的恢复力？还是《不朽身》的神异？”青霖震撼不已。她活过漫长岁月，也未曾见过如此霸道的肉身修炼方式。这简直是把自身当成了天地间最顶级的炼器材料，以朱雀真炎为锤为火，进行着最残酷也最有效的锻造！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愈子谦的“疯狂”不止于此。
在烈焰煅烧肉身的同时，他竟分出一部分心神，引导着一缕最为精纯、剔除了所有暴戾、只剩下纯粹“焚烧”与“净化”道韵的朱雀精火，缓缓上溯，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冲识海！
他要以这朱雀精火，煅烧神识！
神识，乃修士灵魂之延伸，感悟天地、操控法则之本。其强度与韧性，直接关系到对力量的掌控、对危机的预知、以及对更高深境界的领悟。寻常温养神识之法，无外乎静修、灵药、或特殊功法，缓慢而安全。而以霸道的朱雀精火直接煅烧，无异于将脆弱的灵魂置于烈焰上炙烤，凶险万分，古来罕有人尝试。
但愈子谦不同。他的虚空道体本就与空间法则紧密相连，而神识的强度与空间感知、操控息息相关。他敏锐地察觉到，若能以这蕴含“焚烧净化”道韵的朱雀精火淬炼神识，不仅能极大增强神识的韧性与强度，或许还能让神识沾染上一丝朱雀真炎的特性，未来对火焰法则、乃至对“净化”“毁灭”等大道，都有难以估量的好处。
当然，前提是……他能在神识被烧成虚无之前，完成这个过程。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青霖已经不知该作何评价，只能屏息凝神，一边护持火娴云，一边紧张地“看”着愈子谦这史无前例的双重修炼。
时间，在光茧内外的焦灼与期待中，艰难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
光茧内，火娴云周身那狂暴紊乱的气息终于彻底平复。她体内，精纯的朱雀本源已与自身血脉完美融合，冰火朱雀翼的光芒变得内敛而深邃，气息稳固而强大——大地圣师六转巅峰！距离天空圣师仅一步之遥！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赤金流光一闪而逝，带着几分刚突破的迷惘，随即化为清明。她立刻感受到了背后那紧紧拥抱着自己的、如同火炉般炽热的躯体，以及那淡蓝光茧的存在。
“子谦？”她轻声呼唤，想要转身。
“别动，娴云。”青霖虚弱但清晰的声音在她识海响起，“他在为你……做一件很了不起，也很危险的事。相信他，静静等待。”
火娴云身体一僵，立刻明白了什么，眼中瞬间涌上水汽与揪心的担忧，却果真不再动弹，只是默默运转功法，稳固境界，同时将自身最温和的冰火之力，反向缓缓渡入愈子谦体内，试图为他分担一丝痛楚。
就在这时——
“嗖！嗖！”
两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外围阵法处冲来，正是察觉到核心区域能量波动渐趋稳定、心中担忧至极的慕雨生和舞灵溪！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那枚淡蓝色光茧，以及光茧内部隐约可见的、仿佛在烈焰中熔炼的愈子谦身影！
“子谦！”舞灵溪惊叫一声，就要冲上前。
“站住！”青霖的意念与朱儿焦急的啼叫同时响起，拦住了他们。
“他在修炼的关键时刻，不能打扰！”青霖快速解释道，将大致情况告知二人。
慕雨生看着光茧中那惊心动魄的景象，镜片后的瞳孔紧缩，握着阵盘的手指节发白。舞灵溪更是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后怕。
他们四人，竟在这短短时间内，经历了一场如此险象环生、却又造化惊人的剧变！
而此刻，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那枚光茧，悬在了那个以身为炉、引火自焚的“疯子”身上。
光茧内，愈子谦的修炼，也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肉身在烈焰煅烧下，《不朽身》第三重“脏腑如钟”的雏形已初步铸就，五脏六腑隐隐发出风雷般的低沉共鸣，强度与生机提升了数个档次。
而识海的煅烧，更是到了最后一步。
那一缕朱雀精火，已将他原本无形无质的神识，淬炼得如同最纯净的水晶，坚韧无比，并且带上了一丝淡淡的、永恒不灭般的赤金光泽。他的神识强度，以及对空间、对火焰、乃至对“净化”法则的亲和度，都产生了质的飞跃！
就在精火即将耗尽、神识淬炼完成的刹那——
愈子谦福至心灵，将刚刚突破后尚未完全掌控的、属于天空圣师二转初期的全部修为，连同肉身与神识双双质变带来的庞大潜能，以及光茧外火娴云渡来的那缕温柔而坚定的冰火之力，全部汇聚于丹田那枚空间核心！
“破！”
无声的呐喊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嗡——！！！”
淡蓝色的光茧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随即如同潮水般向内收缩，尽数没入愈子谦体内！
他背后的虚空龙翼再次展开，这一次，龙翼上的淡蓝色光膜更加凝实，边缘流转的银色空间光屑更加密集，轻轻一振，便在身后拖曳出两道短暂存在的、优美的空间涟漪轨迹。而他周身的气息，如同历经烈火洗礼的神剑出鞘，锋锐、沉凝、带着一丝火焰的炽烈与虚空的幽邃，轰然稳固在——
天空圣师二转巅峰！
他睁开了眼睛。眼中的淡蓝色星璇缓缓旋转，深邃无比，却又仿佛有赤金的火焰在瞳孔最深处一闪而逝。他缓缓松开了怀抱，转身，看向身后泪水涟涟却笑容灿烂的火娴云。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后，他看向旁边一脸紧张、直到此刻才敢大口喘气的慕雨生和舞灵溪，看向光影重新浮现、却显得无比疲惫虚弱的青霖，看向终于破涕为笑、绕着两人欢快飞舞的朱儿。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愈子谦微微一笑，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浴火重生后的沉稳与强大。
“你这家伙……”舞灵溪冲上来，想捶他一拳，手举到一半，看着他身上还未完全褪去的、淡淡的火焰灼痕，又轻轻放下，眼圈红了，“下次再这么乱来，我……我用傀儡拆了你！”
慕雨生长长舒了口气，推了推眼镜，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看来，我们的队长，又走在了更不可思议的路上。”
火娴云走到愈子谦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冰火之力与他的虚空之力自然交融，温暖而安心。
青霖的光影摇曳着，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欣慰与一丝骄傲：“龙腾九天，凤鸣岐山。这一劫，你们过了。而且，走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远。”
朱儿落在两人肩头，亲昵地蹭着他们的脸颊，发出欢快的“啾啾”声。
暗红冰原之上，龙雀圣骸之下。
历经生死，劫后余生。
四极小队，不仅完好无损，更完成了一次惊人的集体蜕变。实力、默契、羁绊，都在这场烈火与虚空的考验中，淬炼得更加坚不可摧。
前路或许依旧荆棘密布，幽冥教的阴影依旧笼罩。
但此刻，他们站在一起，便拥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与照亮黑暗的……属于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