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死寂（1/2）

死寂的岔道，名不虚传。

踏入不过百丈，光线便彻底断绝，连绝壁上那些幽蓝的苔藓和冰晶都消失了。黑暗浓稠如墨，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在身上，不仅遮蔽视线，连神念感知都被大幅削弱、扭曲。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冰碴气息，混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万年尸骸未曾腐烂彻底的味道。

“这里……不像天然形成。”慕雨生低声道，手中一枚探测玉符发出微弱的白光，勉强照亮身前尺许范围。玉符的光芒边缘不断被黑暗侵蚀、消融，“有强烈的‘怨念沉积’和‘死气固化’迹象，像是……一片被遗忘的战场，或者坟场。”

青霖的光影在黑暗中如同唯一的灯塔，柔和青光撑开一片方圆数丈的清净领域，将侵蚀性的死气隔绝在外。她眉头微蹙：“地脉近乎枯死，生机断绝。那股空间本源的回响，就在前方不到三里处，但被厚厚的死气屏障包裹着，如同琥珀中的虫豸。”

“有东西守着。”舞灵溪的侦查傀儡传回模糊的画面——前方通道逐渐开阔，尽头似乎是一个被巨大冰柱环绕的圆形冰窟。冰窟中央，隐约可见一点极其微弱的银光，正是界心石碎片。但冰窟地面上，散布着许多静止不动的人形轮廓，它们身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姿势各异，如同冰封的雕塑。然而，傀儡的能量探测显示，这些“冰雕”内部，有着极其隐晦却危险的能量反应。

愈子谦的虚空感知在此地受到最大压制，但他仍能模糊“看”到那些冰雕的本质——它们并非死物，而是被某种极寒死气浸透、神魂早已湮灭，但肉身被强行改造成了死气傀儡的修士遗骸！数量不下二十具，其中几具散发出的能量波动，生前恐怕有大地圣师高阶的实力。

“绕不开。”愈子谦观察地形，岔道至此已是尽头，唯有穿过冰窟才能接近碎片，“硬闯会触发它们，动静太大。”

火娴云肩头的朱儿不安地“啾”了一声，身上的冰火光芒本能地对抗着周围的死气，但效果有限。

就在众人思忖对策之时——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无数细小冰晶摩擦的声音，从他们来时的黑暗通道中传来。

四人瞬间警觉，转身备战。

然而，出现的并非敌人。

是冰。

黑色的冰。

如同有生命的潮水般，从通道的墙壁、地面、天花板上“生长”出来，无声无息地蔓延，速度极快，却巧妙地避开了他们所在的青霖光照范围。黑冰所过之处，连空气中游离的死气都被冻结、吸收，通道的温度骤降到连圣力都几乎要凝固的程度。

更诡异的是，这些黑冰蔓延到冰窟入口附近时，并未侵入，而是沿着冰窟的边缘向上“攀爬”，最终在冰窟上方形成一个巨大的、倒扣碗状的黑色冰盖，将整个冰窟连同那些冰雕死傀，彻底笼罩、封死在内！

冰盖形成的瞬间，冰窟内那些静止的冰雕死傀，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体内隐晦的能量波动骤然平息，彻底归于死寂，连表面的冰霜都似乎变得更加厚重、灰暗。

“这是……”舞灵溪愕然。

“极狱玄冰。”青霖的光影微微波动，语气复杂，“一种需要精纯的阴寒死气与天空圣师级别的冰系法则才能凝聚的封印之物。能短暂冻结死灵、怨魂、以及一切依赖负面能量活动的存在。施术者……对死气的操控已至化境。”

幽冥教的手笔，再次以最“及时”、最“贴心”的方式出现。

他们甚至没有露面，只是精准地丢下一个“封印”，将通往碎片的障碍暂时冻结，为主角团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道路。

愈子谦看着那倒扣的黑色冰盖，眼神冰冷。对方越是如此“周到”，越证明他们所图甚大，对自己这枚“棋子”的“培育”越是精心。

“时间有限。”他压下心头的寒意，冷静分析，“这种封印不可能持久，尤其是针对这么多高阶死傀。我们必须趁封印生效，快速取走碎片，立刻离开。”

没有犹豫，四人（及青霖、朱儿）迅速穿过冰窟入口。

踏入冰窟的瞬间，即便有黑冰封印压制，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死气依旧扑面而来。脚下是厚厚的、混杂着不明黑色物质的冰层，踩上去发出“嘎吱”的脆响。那些被冰封的死傀近在咫尺，可以清晰看到它们脸上凝固的惊恐、绝望、愤怒等表情，栩栩如生，更添恐怖。

冰窟中央，一根断裂的、粗大的冰柱根部，一点微弱的银光在缓缓脉动。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界心石碎片。它被嵌在冰柱深处，表面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死气结晶，光芒黯淡。

愈子谦上前，斩虚剑轻轻一挑，精准地将碎片从冰柱中剔出，并未触发任何残留的禁制。碎片入手冰凉，内部的空间本源虽然被死气污染、损耗大半，但核心的法则结构依然完整，与之前融合的三块碎片同源。

“得手，撤！”他立刻将碎片收起，毫不留恋。

四人以最快速度原路退回。

就在他们退出冰窟、回到岔道后不到十息——

“喀啦……喀啦啦……”

黑色冰盖上，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紧接着，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轰——！！！”

冰盖轰然炸裂！无数黑色的冰晶碎片夹杂着狂暴的死气冲天而起！冰窟内，那二十多具冰雕死傀齐齐一震，体表的冰霜寸寸剥落，眼中亮起猩红狂暴的魂火，发出无声的咆哮，就要挣脱束缚！

然而，就在它们即将彻底苏醒、将怒火倾泻向“盗宝者”的瞬间——

岔道两侧的冰壁，突然如同活物般向内合拢！

不是物理的挤压，是空间层面的折叠与塌陷！厚重的玄冰绝壁像两张巨大的手掌，以无法抗拒的力量，“啪”的一声，将整个冰窟入口及其后方数十丈通道，彻底拍扁、压实！

冰窟连同里面刚刚苏醒、愤怒欲狂的死傀，被硬生生地从这片空间“抹除”了！只留下两面严丝合缝、光滑如新的冰墙，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令人心悸的空间湮灭余韵。

一切重归死寂。

仿佛刚才的冰窟、碎片、死傀，都只是一场幻梦。

愈子谦四人站在合拢的冰墙前，感受着那尚未完全平复的空间波动，久久无言。

幽冥教这次出手，不再是“清扫障碍”，而是直接抹除痕迹。果断、狠辣、不留任何后患。其展现出的对空间法则的操控力，以及对这片战场环境的熟悉与利用，令人心惊。

“他们……这是帮我们擦完屁股，还把厕所都拆了。”舞灵溪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说。

“他们在确保我们‘消化’碎片的过程，绝对安静，绝对安全。”慕雨生脸色凝重，“甚至不惜暴露这种程度的力量。”

青霖的光影看着那面冰墙，轻声道：“如此力量，却甘为‘园丁’……他们对‘果实’的期待，恐怕远超我们之前的预估。”

火娴云握紧了愈子谦的手，低声道：“子谦，下一块碎片，我们还要这样……‘拿’吗？”

愈子谦沉默片刻，反手握紧她，看向手中那块刚刚得来、尚带死气的碎片，眼中暗金色的光芒流转：

“拿。为什么不拿？”

“他们送来的‘资源’，我们照单全收。他们铺好的‘路’，我们坦然去走。”

“但记住每一份‘馈赠’的代价，记住每一个‘帮助’背后的目光。”

“我们吃下的，都会变成我们的力量。我们走过的，都会成为我们看清棋盘的眼。”

“现在，他们觉得是在‘喂养’。”

他抬起头，望向岔道尽头那更深邃的黑暗，语气平静中蕴藏着风暴：

“那就看看，最后被喂饱的，究竟是谁的野心，又是谁的……刀锋。”

没有停留，众人继续前行，离开这片被彻底“处理”过的死寂之地。

而在他们感知不到的更高维度，或者说，在这片冰渊战场某些被幽冥教力量彻底渗透的“阴影”中，几道神念再次无声交汇：

“第三块‘养料’已投喂，回收过程无意外。”

“目标心态平稳，未见明显抗拒与怀疑，对力量接纳度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