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尖刀理论(2/2)

刘铁柱低下头:“我想着锻炼新人……”

“锻炼不是送死。”林锋声音严厉,“战场上,完成任务是第一位的。新人要锻炼,但要在保证任务完成的前提下锻炼。今天如果是真打仗,你们这一个连,就因为一根枯枝,全完了。”

刘铁柱的脸更红了。

“回去总结。”林锋说,“把今天的问题,一条一条写清楚,明天我要看。”

“是!”

林锋又转到二营的训练场。这里在进行的是平原伪装考核。

赵永昌带着几个老兵当考官。参加考核的战士要在半小时内,在平坦的麦茬地里完成伪装,然后考官从一百米外开始搜索,看多久能被发现。

第一个上场的是个新兵,叫王小虎,才十七岁,是王二喜的老乡。他挖了个浅坑,把自己埋进去,身上盖着麦秆和土。

赵永昌拿着望远镜,从一百米外慢慢走近。

八十米,没发现。

六十米,没发现。

四十米,赵永昌停住了脚步。他盯着王小虎伪装的位置看了很久,然后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出来吧。”

王小虎从土里钻出来,满脸沮丧:“副营长,你怎么发现的?”

“你呼吸太重了。”赵永昌说,“伪装做得不错,远看根本看不出来。但靠近了,能听到你的呼吸声——太急,太粗。平原上安静,一点声音都藏不住。你要学会控制呼吸,慢,轻,匀。”

王小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还有,”赵永昌蹲下来,指着王小虎身前堆的土,“这个矮墙,堆得太整齐了。自然的地面,没有这么规整的东西。要故意弄乱一些,撒些草叶,让它看起来像自然形成的地形起伏。”

“明白了!”

“下一个。”赵永昌喊。

林锋看了一会儿,没打扰,转身去了狙击连的训练场。

这里在进行的是远距离射击考核。靶子设在四百米外——这在山区是常规距离,但在平原上,因为缺乏参照物,判断距离变得困难。

水生拿着望远镜,观察每个狙击手的表现。

“三号靶位,弹着点偏左五厘米,修正风向。”他通过步话机下达指令。

“四号靶位,呼吸不稳,停三十秒重新调整。”

“六号靶位,开枪时机不对,等下一轮。”

考核进行得很严格。二十个狙击手,最后只有十二个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所有射击,并且命中率达到要求。

水生把不合格的八个人叫到面前。

“知道为什么不过吗?”他问。

一个老兵说:“距离判断不准。平原上看着近,实际上远,我按三百米瞄的,结果差了快一百米。”

“还有呢?”

一个新兵小声说:“风……风向变得太快,我刚瞄准,风就变了。”

水生点点头:“这些问题,在山林里不明显,因为地形复杂,射击距离通常不超过三百米,风也会被树林遮挡。但在平原上,全是问题。”

他看着这八个人:“从今天开始,你们加练。每天早起一小时,练目测距离;每天晚睡一小时,练判断风速。一周后补考,再不过,转到其他连队。”

“是!”

林锋走过来:“怎么样?”

“问题不少,但能解决。”水生说,“主要是适应问题。给他们时间,能练出来。”

“时间不多了。”林锋看着远处的地平线,“秋季攻势,随时可能开始。”

“我知道。”水生说,“所以会更严。”

下午,林锋召集各营连长开会。

地点就在训练场边,大家席地而坐。林锋把早上写的材料,挑重点念了一遍。

“……所以说,咱们‘雪狼’,或者说未来的特种部队,要像尖刀一样:刀刃要锋利,刀身要坚韧,握刀的手要稳,出刀的时候要准。”

他放下稿纸,看着大家:“这些理论,是我这些年的总结。但理论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一说。”

周大海第一个开口:“团长说得对,咱们就是尖刀。但尖刀不能光锋利,还得知道往哪儿捅。我觉得,以后打仗,情报比什么都重要。不知道敌人在哪儿,不知道敌人想干什么,再锋利的刀也没用。”

“我同意。”赵永昌说,“我在‘山魈’的时候,陈启明最重视的就是情报。他有个理论:特种作战,七分靠情报,三分靠打。情报准了,几个人就能搅乱一个师;情报不准,一个团也是送死。”

胡老疙瘩挠挠头:“我是个大老粗,不懂理论。我就知道,炸药要放对地方,一颗顶十颗。平原上没地方藏,爆破就更要讲究——炸早了没用,炸晚了跑不掉,要炸得刚刚好。”

小陈推了推眼镜:“我觉得,技术很重要。这次打‘山魈’,要不是咱们干扰了他们的电台,陈启明可能就把情报发出去了。以后打仗,电台、密码、侦听,这些东西越来越重要。咱们得有人专门研究这个。”

水生最后一个说:“狙击手是尖刀的刀尖。但要发挥刀尖的作用,得有人把刀送到位置。我觉得,侦察和狙击要更紧密地配合——侦察兵找到目标,狙击手清除目标,然后一起撤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很多。林锋认真地听着,记着。

等大家都说完了,他才开口:“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这说明什么?说明特种作战,不是一个人、一个连的事,是一个体系的事。侦察、突击、狙击、爆破、通讯,每个环节都要强,还要能拧成一股绳。”

他站起身:“所以接下来的训练,除了各专业的强化,更要注重协同。从班排协同,到连营协同,再到与主力部队的协同。咱们这把尖刀,不能光自己锋利,还要知道怎么配合整只手。”

会议开到太阳西斜。散会后,林锋一个人坐在土坡上,看着战士们收操。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整个训练场笼罩在一片金黄的光里。汗水打湿的土地,深深浅浅的脚印,远处靶场上密密麻麻的弹孔——这一切,都记录着一天的辛劳。

沈寒梅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总部来电报了。”她说,“让你三天后出发。”

“知道了。”

“材料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林锋从怀里掏出那摞稿纸,“还有些细节要改。”

沈寒梅看着他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忽然问:“林锋,你想过打完仗以后,这些理论会变成什么样吗?”

林锋沉默了一会儿。

“想过。”他说,“可能被采纳,推广到全军。也可能被搁置,等下一场战争再被翻出来。但不管怎样,它会在。只要有人还记得,只要还有人需要,它就会传下去。”

他转过头,看着沈寒梅:“就像咱们牺牲的战友,人没了,但精神还在。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们,他们就还活着。”

沈寒梅的眼睛湿润了。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风吹过训练场,带着秋天的凉意,也带着泥土和汗水的气息。

远处,炊烟又升起来了。晚饭时间到了。

林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走吧。”他说,“该吃饭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下土坡。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很长,很长。

像两把尖刀,指向远方。

指向那个即将到来的秋天。

指向那场即将开始的战役。

指向胜利,指向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