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秋风乍起(2/2)

“这个旋钮是调频率的,这个开关是控制功率的,这个指示灯亮表示信号接通……”小陈讲得很仔细,“最重要的是保密——每次通讯结束,要立刻更换频率,更换密码。平原上电波传输远,但也容易被监听。”

一个战士问:“连长,那咱们怎么知道有没有被监听?”

“看信号特征。”小陈指着一台示波器——也是缴获的,很金贵,“正常通讯,波形是规律的。如果被监听,波形会有细微干扰,像这样……”他在纸上画了个图。

战士们围过来看,似懂非懂。

“不懂没关系,先记住。”小陈说,“以后慢慢练。”

林锋在各个训练场之间巡视,看得很仔细。有时停下来,纠正一个动作;有时蹲下来,亲自示范;有时什么也不说,就是看着。

太阳渐渐西斜,把影子拉得很长。

训练结束的哨声吹响时,战士们已经累得东倒西歪。但没有人抱怨,因为每个人都清楚——现在的累,是为了战场上少流血。

晚饭是玉米面窝头配白菜汤,每人还有一个咸鸭蛋——是附近老乡送来的,慰劳部队。

林锋和几个营长坐在一起吃饭。周大海左手拿窝头,右手拿筷子,吃得很快。他的右手是后来练出来的,一开始连筷子都拿不稳,现在已经很熟练了。

“团长,”他边吃边说,“今天练下来,问题不小。新兵体力跟不上,老兵对新战术不适应。照这个进度,半个月恐怕不够。”

“那就加练。”林锋喝了口汤,“早晨提前一小时起床,晚上推迟一小时睡觉。时间挤出来。”

“可战士们……”

“累不死。”林锋打断他,“累,总比死强。”

周大海不说话了,埋头吃饭。

水生吃得慢,细嚼慢咽。他吃饭时也坐得笔直,像在潜伏。

“狙击连那边怎么样?”林锋问。

“还行。”水生说,“老兵没问题,新兵还要练。主要是心理——平原狙击,距离远,目标小,压力大。今天有个新兵,打了五十发子弹,手就开始抖。”

“怎么处理的?”

“让他休息,然后从头再来。”水生说,“这种事,急不得,但也慢不得。我的想法是,三天后搞一次考核,不合格的,转到其他连队。狙击手不是谁都能当的。”

林锋点点头:“你看着办。”

胡老疙瘩吃得满嘴都是,含糊不清地说:“爆破队……缺材料。训练用的模拟雷不够,真地雷又不敢多用。能不能……再缴获点?”

“你以为地雷是白菜,想缴获就缴获?”周大海瞪他。

“我就是说说……”

小陈一直没说话,专心吃饭。林锋看向他:“技术连呢?”

小陈放下碗:“在学,但进度慢。这些新装备太复杂,战士们文化低,很多原理听不懂。我的想法是,先教怎么用,再慢慢讲为什么。”

“可以。”林锋说,“实用第一。”

吃完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各营开始组织晚点名,总结一天的训练,安排明天的任务。

林锋回到团部,点上油灯,开始写训练日志。这是他的习惯,每天都要记,记训练内容,记发现问题,记改进措施。

写了一半,门被敲响了。

“进来。”

是赵永昌。他站在门口,有些拘谨。

“有事?”林锋放下笔。

“团长,我……我想汇报个情况。”赵永昌走进来,关上门。

“说。”

“是关于‘山魈’……”赵永昌犹豫了一下,“其实,陈启明死前,还留了一手。”

林锋抬起头。

“他在沈阳有一个秘密联络点,只有他知道位置。”赵永昌压低声音,“那里藏着一批东西——不是武器,是资料。‘山魈’这些年搜集的所有情报,包括东北联军各部队的详细情况,指挥员资料,甚至……甚至还有关内部队的一些情报。”

林锋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是他的副官,有些事,他瞒不住。”赵永昌说,“那些资料,本来是要送到南京的,但一直没有机会。陈启明死前,可能启动了销毁程序,也可能没有。如果还在……”

“位置在哪?”

“我不知道具体位置,只知道在沈阳铁西区,一个废弃的纺织厂里。”赵永昌说,“陈启明说过,那里有暗室,有电台,有发电机,够一个人活一个月。”

林锋沉默了片刻。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赵永昌低下头,“我想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不一样。现在我觉得,你们是。所以,这个情报,应该交给你们。”

林锋看着他,看了很久。

“谢谢你告诉我。”他最终说,“这个情报很重要。但沈阳现在是敌占区,我们暂时动不了。等时机成熟,我会派人去。”

“是。”

“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赵永昌敬了个礼,转身要走。

“等等。”林锋叫住他,“你今天的训练,组织得不错。新兵们都说,你教的东西实用。”

赵永昌愣了愣,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应该的。”

他走了。

林锋重新拿起笔,但没写。他看着油灯的火苗,想着赵永昌说的话。

沈阳,铁西区,废弃纺织厂。

一个秘密联络点,一批重要情报。

这个情报,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陷阱。赵永昌虽然投诚了,但毕竟曾经是敌人,不能完全信任。

但万一要是真的……

他摇摇头,把这些念头暂时压下。现在最重要的是训练,是准备秋季攻势。沈阳的事,以后再说。

他继续写训练日志。

窗外传来隐约的歌声,是战士们睡前在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声音不大,但很齐,在秋夜的空气里传得很远。

写着写着,他停下来,走到窗前。

外面很黑,只有营房的窗户透出零星的光。远处是连绵的山峦,更远处,是即将成为战场的松辽平原。

秋天要来了。

而秋天过后,是冬天。

冬天过后呢?

他不知道。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路还很长,仗还要打。

而他和他的“雪狼”,会一直走下去。

走到胜利的那一天。

他转身回到桌边,吹灭油灯。

该睡了。

明天,还有更多的训练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