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尾声：茶香深处（2/2）

风吹过墓旁的松树，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回应。

“咱们村的茶叶，今年又拿金奖了。小烁把公司管得不错，上个月又投了两个清洁能源的项目。您孙子，我那大孙子，今年考上清华了，学物理，说是要接着研究您没做完的课题。”

她从包里取出那封信，用打火机点燃。信纸在风中迅速卷曲、变黑，化成灰烬，随风飘散。

“陈叔的信，我烧给您了。您要是在那边见着他，替我说一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祭奠完父亲，她沿着山路继续往上走。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她停了下来。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见整个村庄，也可以看见远处的华烨中学。艾米丽说过，陈景明生前最喜欢在这样的高处看风景。

“就这里吧。”她对自己说。

下山的路上，手机响了。是孙子发来的视频邀请。接通后，一张年轻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清华的实验室。

“奶奶！我成功了！”小伙子兴奋得脸发红，“我们团队用您公司开源的数据，把钙钛矿的转换效率又提升了0.5个百分点！导师说，这可能是今年最重要的突破之一！”

“慢慢说，什么突破？”

“是稳定性！奶奶您知道吗，钙钛矿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稳定，但我们发现了一种新的钝化方法......”孙子滔滔不绝地讲着，眼睛里闪着光，那光林烨很熟悉——和当年父亲在实验室里熬夜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她耐心听着，不时问一两个问题。等孙子说完，她才说：“周末回村里吧，奶奶给你做红烧肉。顺便，带你看看咱们村的茶园，现在可漂亮了。”

“好啊！我还想看看您说的那个智能光谱系统，我们导师特别感兴趣......”

挂断视频，林烨已经走到了家门口。老槐树下，母亲正坐在摇椅里打盹，膝盖上盖着她织的毛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老人脸上跳动。

厨房里飘出红烧肉的香味，是保姆在准备午饭。院墙外，有游客在拍照，导游正在讲解：“这里就是林老太太的家，她是华烨集团创始人的女儿，也是咱们村乡村振兴的总设计师......”

林烨轻轻带上门，把喧嚣关在外面。她搬了把小凳子，坐在母亲身边，握住老人枯瘦的手。母亲醒了，冲她笑笑，又闭上眼睛。

风吹过院子，槐树叶簌簌落下，金黄一片。远处传来村小学的下课铃声，孩子们的欢笑声，还有茶园里采茶姑娘的山歌。

林烨也闭上眼睛。她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秋日，父亲带她上山，指着一片荒地说：“小烨，你看，这地现在看着没什么，但底下有肥，有水，只要肯下功夫，就能长出好庄稼。做人做事，都一样。”

当时她不懂，现在懂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烁发来的微信：“妈，下周三陈叔的骨灰回来，安排在上午十点。另外，北京那边的成果展，您真不去看看？”

林烨回复：“你代表我去吧。我留在村里，陪你陈叔最后一程。”

发完信息，她抬头望向天空。秋日的天空，又高又远，蓝得像水洗过一样。一只鹰在天际盘旋，越飞越高，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光影里。

母亲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轻声说：“饭好了，吃饭吧。”

“好，吃饭。”

林烨扶起母亲，慢慢往屋里走。红烧肉的香气更浓了，混着米饭的蒸汽，是人间最踏实温暖的味道。

午后，她打算去茶厂转转，看看新到的设备。晚上，要跟村里的年轻人开个会，讨论明年开春的旅游季怎么搞。明天，艾米丽就该到了，得想想给她做什么菜接风。

日子还长，路也还长。但一步一步走，总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就像这满坡的茶树，一季一季地长，一年一年地采，茶香便一年比一年醇厚，一代比一代绵长。

（全文终）

【后记】

夕阳西下，林家村的炊烟次第升起。

茶厂的机器已经停了，工人们说笑着下班回家。村小学的孩子们写完作业，在操场上追逐打闹。游客中心的灯还亮着，最后一批客人正在挑选茶叶。

林烨站在老宅的院子里，看着这一切。

手机里，儿子发来了北京成果展的照片。展厅里人头攒动，那些年轻的面孔，那些发光的眼睛，那些改变世界的想法。其中一张，是孙子站在自己的研究成果前，腼腆而自豪地笑着。

她一张张翻看，然后锁上屏幕。

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母亲在指挥保姆：“肉要炖烂些，小烨牙口不如从前了......”

她笑了笑，推门进屋。

饭香扑鼻，灯火可亲。

这人间烟火，这世代传承，这茶香深处的来路与归途——

便是她，和他们，用一生书写的答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