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时梦(2/2)
老人指向学院的大门:“进去,走到实验室,那里是十年前事故发生的地方。但我要提醒你,时间不多了。朱祁镇的停滞只是假象,那里的太阳终会落下,当一缕光消失时,这个空间就会崩塌,所有未回归本位的记忆碎片将永远迷失。”
“日落是多久之后?”
老人抬头望向虚空,那里没有太阳,只有无尽的星河:“在朱祁镇,大约是三个时辰。但在这里,时间没有意义,却又最有意义。快去吧。”
学院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高大的书架,书架上不是书籍,而是一个个发光的水晶球,每个水晶球里都封存着一个场景,一个人物,一段记忆。
他们走进走廊。男生和孩子们留在门外,老人也重新坐下,闭目养神。
走廊似乎没有尽头。他们走了很久,两边的景象开始变化。书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扇门,每扇门上都刻着不同的符号。
“这些是记忆之门。”柳旭忽然说,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笃定,属于柳儿的那部分正在苏醒,“每一扇门后,都是一个重要的记忆节点。要找到实验室,我们必须通过正确的门。”
“哪一扇是正确的?”
柳旭闭上眼睛,伸出手,手指轻轻拂过那些门上的符号。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第七扇门时,门上的符号亮了起来——那是一个简单的圆形,里面有一棵树的图案。
“这扇。”她睁开眼,“这是我设定的标记。十年前,在我们开始实验前,我在门上刻下了这个记号。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走散了,就循着这个记号找到彼此。”
她推开门。
门后是熟悉的场景——稷下学院的实验室。宽敞的房间,高大的窗户,窗外是那棵巨大的槐树。房间中央是一台复杂的机器,由无数齿轮、镜片和发光的管道组成。机器看起来已经停止运转,上面落了一层薄灰。
但房间里有光。不是窗外透进来的天光,而是从机器核心散发出的、柔和如月光的光。光中,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身影。
“柳儿……”李明喃喃道,朝那光走去。
“等等。”柳旭拉住他,她的脸色苍白,“那里不只是柳儿的核心。还有……别的东西。”
话音刚落,实验室的景象开始扭曲。墙壁如水波般荡漾,地板起伏不定,窗外的槐树疯狂生长,枝条穿透玻璃伸进室内。而那些枝条上,挂满了彩色的东西——是那些脸盆大的彩色青蛙,一只只圆鼓鼓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是恐惧的具现。”柳旭低声说,她的手在颤抖,“我最大的恐惧……是伤害你,李明。那天我推开了你,但裂隙的力量还是波及了你。你昏迷了三天,医生说你可能再也醒不过来。那三天,我坐在你床边,每天都在后悔,每天都在害怕。而这些彩色的青蛙……它们的颜色那么鲜艳,是因为它们承载着我所有的恐惧和愧疚,太过浓郁,变成了毒。”
一只蓝色的青蛙跳下树枝,落在李明脚边。它抬起头,鼓起的腮帮子一张一合,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呜咽,又像是低语。
“它在说什么?”李明问。
“它在说‘对不起’。”柳旭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每一只都在说‘对不起’。我害怕了十年,愧疚了十年,这些情绪在梦境中变成了这些有毒的彩色生物。我甚至不敢靠近你,即使在梦里,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你爬树,看着你睡觉,看着你和孩子们在一起……”
更多的青蛙跳下来,将他们围在中间。那些鲜艳的颜色在实验室诡异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刺目,几乎让人头晕目眩。
李明蹲下身,直视着那只蓝色青蛙的眼睛。他做了一件让柳旭惊呼的事——他伸出手,轻轻抚摸青蛙的头。
“李明,不要!它们有毒!”
但青蛙没有攻击。相反,在李明触摸它的瞬间,它身上的蓝色开始褪去,变得柔和,变成透明的、如水般的颜色。它开始融化,化作一摊清水,渗入地板。
其他青蛙也陆续跳过来,任由李明抚摸。每一只被触摸后,颜色都会褪去,化作清水消失。实验室里响起轻柔的、此起彼伏的“对不起”,归于寂静。
当一只青蛙消失,实验室恢复了原状。机器核心的光更亮了,那个蜷缩的身影也更清晰了。
李明站起身,走向那光。柳旭跟在他身后,脚步有些踉跄。
光中是一个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闭着眼,似乎在沉睡。她的面容和柳旭有七八分相似,但更稚嫩,更柔和。这是十年前的柳儿,停留在事故发生那一刻的柳儿。
“这就是我的核心,”柳旭轻声说,“拒绝长大、拒绝接受现实的部分。她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来。”
“我来了。”李明在光前跪下,伸出手,却无法穿透那层光幕。
“需要完整的记忆才能唤醒她。”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是那个男生,他不知何时也进来了,站在实验室门口,“柳旭,你准备好了吗?一旦融合,你将同时是柳旭和柳儿,拥有两个十年的记忆,拥有现实和梦境的双重人生。那不会轻松。”
柳旭看着光中的少女,又看看李明。李明也看着她,眼中没有催促,只有等待。
“我准备好了。”她说,声音平静而坚定,“无论是柳旭还是柳儿,我都是我。而这十年,无论是现实中的成长,还是梦境中的等待,都是我的一部分。我不会再逃避任何一部分的自己。”
她走向那光,伸出手。这一次,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光幕,触碰到了少女的脸。
一瞬间,强光爆发,吞没了一切。
李明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发现自己站在槐树下。是稷下学院外那棵真正的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树下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仰头望着树冠。
“柳儿?”李明试探地叫了一声。
那人转过身。是柳旭,也不是柳旭。她的面容融合了柳旭的成熟和柳儿的稚嫩,眼神清澈而深邃,像是经历过漫长旅途后归来的旅人。
“李明,”她微笑,那笑容里既有柳旭的温柔,也有柳儿的俏皮,“我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我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在现实里长大,一半在梦境里等你。现在,”
李明走过去,紧紧抱住她。十年了,这个拥抱迟到了十年,但终于还是到来了。
“欢迎回来。”他在她耳边低语。
“我回来了。”她回抱他,声音哽咽。
槐树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鼓掌。远处,稷下学院的轮廓渐渐淡去,像是完成了使命,缓缓退入时间的帷幕之后。朱祁镇的景象也在消散,那些古老的街道、行人、孩子,都化作光点,汇入星河。
“他们要消失了。”柳旭轻声说。
“他们完成了任务。”男生的声音传来。他和孩子们站在不远处,身影已经开始透明,“守门人的影子,记忆的引导者,当迷失者找到归途,我们也该回归本源了。”
最小的女孩朝李明和柳旭挥手,脸上是天真无邪的笑。
“谢谢你们。”李明说。
“不,该说谢谢的是我们。”男生微笑,“因为你们的归来,证明了记忆不会真正消失,爱能跨越时间和梦境的边界。这是稷下学院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他们完全消失了,像从未存在过。
四周的景象继续变化,实验室、槐树、星空,都如潮水般退去。李明感到一阵眩晕,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坐在小区门口的老槐树下,柳旭——或者说,完整的柳儿——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天已经大亮,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现实世界的声音重新涌入耳中——汽车鸣笛,行人交谈,远处施工的噪音。一切都平常得不可思议。
柳儿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但很快聚焦,看着李明,笑容一点点绽开。
“我梦到我们回到了稷下学院,”她说,“还梦到一群奇怪的孩子,和彩色的青蛙,和一只花瓣一样的鹅。”
“那不是梦。”李明轻声说。
柳儿坐直身体,认真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她点点头:“对,不是梦。我都记得。稷下学院,时间裂隙,十年的分离,还有……你爬树的样子。”
李明笑了:“你也记得我爬树?”
“当然记得。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你爬树的样子都没变,笨手笨脚的,让人担心。”
他们相视而笑,笑着笑着,眼眶都湿了。
远处传来钟声,是附近教堂的钟,敲了九下。新的一天真正开始了。
李明扶着柳儿站起来。她还有些虚弱,十年的分裂和突然的融合,对身体和精神都是巨大的负担。但他们有时间,有很多时间,去适应,去理解,去重新认识彼此。
“接下来怎么办?”柳儿问,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先去吃早饭,”李明说,“……慢慢来。我们有十年要补回来,不着急。”
他们沿着街道慢慢走,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从未分开。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维度,稷下学院静静悬浮在时间的河流中,继续收集着记忆,守护着可能。学院深处,实验室的机器核心重新开始运转,光幕上浮现出一行字:
“实验记录:编号0715,梦境与现实融合实验。结果:成功。结论:爱是唯一能跨越一切边界的力量。归档。下一个实验,准备开始。”
光幕暗下,又亮起,新的数据开始流动。在无数个世界里,在无数个梦境中,还有无数个迷失的灵魂,等待着被寻回,被完整。
但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此时此刻,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李明和柳儿手牵手走进一家早餐店。店里热气腾腾,豆浆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那棵老槐树,在晨光中舒展着枝叶。
“十年了,”李明看着柳儿,她正专注地看着菜单,侧脸在晨光中柔和美好,“我终于找到你了。”
柳儿抬起头,微笑:“应该说,我们都找到了彼此。”
晨光穿透早餐店的玻璃窗,在木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豆浆的热气袅袅上升,油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李明望着对面的柳儿——或者说,柳旭——她小口喝着豆浆,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淡淡的影子。
这一切真实得让人心悸。
“你记得多少?”李明终于问出声,声音有些干涩。
柳儿放下碗,抬眼看他。那双眼睛清澈依旧,却沉淀了某些深邃的东西,像历经长途跋涉的旅人,眼中藏着看过的山川湖海。
“所有。”她轻声说,“柳旭的二十八年人生,在现实中长大、读书、工作、旅行的所有记忆。还有柳儿的十七年,在稷下学院学习、做实验、和你一起的那些日子。以及……”她顿了顿,“那十年散落在梦境里的碎片,那些等待的、寻找的、期盼的片段。”
李明感到喉咙发紧:“所以你真的……真的是……”
“我是柳旭,也是柳儿。”她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真实而坚定,“我不是分裂的两个人格,而是被强行分开的完整灵魂。现在,它们重新合而为一了。”
窗外,那棵老槐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曳。一个老人牵着狗从树下走过,几个孩子追逐着跑过街道,上班族匆匆赶路,一切都平常得不可思议。
“那稷下学院……”李明望向窗外,仿佛还能看见那座悬浮在星河中的古老建筑。
“它还在,在时间的缝隙里,在记忆的交界处。”柳儿也看向窗外,目光悠远,“但它不再是我必须回去的地方了。我的实验完成了——用十年时间,证明了记忆可以穿越梦境与现实,灵魂可以跨越时间的裂隙,而爱……”她转回头,看着李明,笑了,“爱是唯一能导航的坐标。”
服务员又端来一笼小笼包,热气腾腾。李明夹了一个放在柳儿碟子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问的是未来,是现实,是柴米油盐的每一天。
柳儿戳了戳包子,汤汁流出来,她连忙用勺子接住:“先吃完这顿早饭。……也许我应该重新找个工作。柳旭是个自由撰稿人,但柳儿是稷下学院的研究员。我需要一点时间,把这两份履历整合一下。”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讨论周末去哪玩。但李明知道,这背后是怎样的混乱与重建——十年的记忆断层,两种人生经验的融合,几乎等于重新认识自己。
“我可以帮忙。”他说。
“你已经帮了最大的忙。”柳儿认真地看着他,“在无数个梦境里找到我,记得我,把我带回来。接下来的路,我可以自己走,但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走。”
李明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这句话看似简单,却承诺了余生的陪伴。
“我愿意。”他说,没有犹豫。
早餐吃完,他们走出小店。阳光正好,街道喧嚣,世界如常运转。但有什么已经永远地改变了——在某个看不见的维度,时间与记忆的裂缝被修补;在某个平凡人的生命里,一场长达十年的梦境终于醒来。
柳儿自然地挽住李明的手臂,这个动作既陌生又熟悉——柳旭不会这样做,但柳儿会。而她是她们的总和。
“对了,”走到小区门口时,柳儿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个小木雕,“这个,本来是给小郭的礼物。但在梦里,我把它送错了,给了你。”
木雕是只憨态可掬的青蛙,但不是彩色的,只是普通的原木色,手工却十分精巧。
“现在呢?”李明接过木雕,青蛙在手心有温润的质感。
“现在我觉得,也许没有送错。”柳儿微笑,“就让它陪着你吧,提醒你,再鲜艳的恐惧也会褪色,再漫长的等待也会结束。”
李明握紧木雕,点点头。
他们回到李明的公寓,小小的空间在晨光中显得温馨。柳儿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书架上——那里摆着几本关于梦的解析的书,还有一本厚厚的笔记。
“你这十年,一直在研究梦?”她走过去,抽出笔记翻开。
“与其说研究,不如说记录。”李明也走过去,和她并肩站着,“每次梦见你,或者梦见那些奇怪的场景——大树、青蛙、鹅、朱祁镇——我都会记下来。一开始只是些破碎的画面,后来渐渐能拼出线索。”
笔记上密密麻麻,有文字,有简笔画,有时间线,有各种箭头和标注。柳儿一页页翻着,手指轻触那些字迹,仿佛能触摸到那些深夜里,李明在台灯下努力回忆、努力记录的专注。
“这里,”她停在一页,“‘梦见彩色青蛙,鲜艳得不真实,害怕但靠近。醒来后查资料,某些文化中青蛙象征转变与重生,鲜艳颜色代表强烈情绪。’”
“还有这页,”李明翻到另一处,“‘梦见巨大的树,爬上去,能看到很远。树在神话中常代表生命、知识、连接天地。我是否在寻找某种连接?’”
柳儿继续往后翻,一页是昨晚的记录,墨迹犹新:“‘梦回稷下学院,柳儿完整归来。这不是梦,是记忆的归途。她回来了。’”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笔迹略显凌乱,像是半梦半醒间写下的:“如果是梦,请不要醒。”
柳儿的眼眶湿了。她合上笔记,放回书架,转身拥抱李明,很用力,像要把十年的分离都挤碎在这个拥抱里。
“不是梦。”她在他耳边说,“我真的回来了。”
“我知道。”李明回抱她,感受着怀中真实的存在,温热的身体,规律的心跳,洗发水的淡淡香气——这些细节,是任何梦境都无法完美复制的真实。
那天余下的时间,他们哪里也没去,就在那间小公寓里,聊那些被偷走的十年。柳儿说她作为柳旭的人生——转学后的高中,大学选的专业,第一次独自旅行,投稿被拒的沮丧,文章发表的喜悦。李明说他十年来的寻找——在现实里打听她的消息,在梦里捕捉她的痕迹,在无数个似曾相识的瞬间想起她。
他们聊到日落,天空从湛蓝变成橙红,又褪为深紫。城市的灯光渐次亮起,透过窗户,在墙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饿了。”柳儿忽然说。
“叫外卖?”
“不,”她站起来,眼睛发亮,“我想做饭。柳旭很会做饭,柳儿在稷下学院也常去厨房帮忙。我想试试,这两种记忆融合后,能做出什么。”
结果是一顿略显混乱但温馨的晚餐。柳儿确实记得两种菜谱,但执行时常常混淆——差点把糖当盐撒,又试图用实验室的精确计量法来放酱油。端上桌的三菜一汤,味道有些奇特,但他们吃得很香。
饭后,他们靠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电影里男女主角在雨中重逢,音乐响起时,柳儿靠在了李明肩上。
“明天,”她轻声说,“我要去见见小郭。把那个送错的礼物补给他,也告诉他……我回来了。”
“他知道柳儿的事?”
“不知道。但柳旭和他一直有联系,他是少数几个我还保持联系的高中同学。”柳儿顿了顿,“我需要一点一点,把这两个人生缝合起来。也许会有点奇怪,但……慢慢来吧。”
电影结束时已经深夜。柳儿在李明的沙发上铺了床——她坚持睡沙发,尽管李明要把卧室让给她。
“这样就好,”她说,“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彼此重新存在的生活。”
李明抱来毯子和枕头,看着她躺下,为她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小夜灯。
“晚安,柳儿。”他说。
“晚安,李明。”她在昏黄的光线里微笑,“也晚安,柳旭的人生,和柳儿的十年。”
那一夜,李明睡得很沉,没有梦。十年了,他第一次没有在梦境中寻找,因为要找的人,已经在触手可及的现实里。
而隔壁房间,柳儿也没有马上入睡。她睁着眼,看天花板上的光影,听着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声。脑海中,两种记忆如两条河流,缓缓交汇,融合。她想起柳旭在西藏寺庙前买下那块青色石头时的心情——那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买它,只是莫名觉得必须拥有。现在她知道了,那是柳儿的部分在牵引,那是要送给李明的礼物。
她也想起在稷下学院的实验室里,她和李明一起调试机器时的对话。他说这个实验太危险,她说科学需要冒险。他说什么科学都不值得用性命去赌,她笑着说“那如果是为了真相呢”。
真相是,她爱他。从十五岁在槐树下第一次见面,到十七岁在实验室松开他的手,到二十八岁在早餐店与他重逢。这份爱从未中断,只是被时间短暂地分开,被梦境小心地保管,最终完整地归还。
柳儿闭上眼,终于入睡。这一次,她梦见的不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画面——她和李明,在某个阳光很好的午后,走在一条开满花的路上,没有尽头,但每一步都踏实。
晨光再次透过窗帘时,李明醒来。他躺在床上,听着厨房传来细微的声响——是柳儿在做早餐。他起身,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她。
她穿着他的旧t恤当睡衣,头发随意扎起,正专注地煎蛋。晨光勾勒出她的轮廓,平底锅里鸡蛋滋滋作响,咖啡机咕嘟咕嘟,生活的声音如此平凡,又如此珍贵。
“早安,”她回头,递给他一杯刚冲好的咖啡,“尝尝,稷下学院秘制配方——其实就多加了点肉桂粉,柳儿喜欢这样喝。”
李明接过,抿了一口,温度刚好。
窗外,那棵老槐树上,一只鸟儿振翅飞过。它的羽毛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花瓣般的粉色,但也许只是光线开的玩笑。
,但生活才刚刚开始。在现实的土壤里,那些从梦境中带回的种子,即将开出真实的花。
而远处,在时间的某个缝隙里,稷下学院静静地记录着这一切。光幕上,一行新的文字浮现:
“实验编号0715后续观察:主体已成功融合,记忆稳定,情感连贯。现实锚点牢固。结论:爱是唯一能同时存在于梦境与现实的力量,是连接一切可能性的常数。归档。实验结束。”
光幕暗下,这一次,没有再亮起。
在李明和柳儿看不见的地方,那座悬浮在星河中的学院缓缓旋转,像完成使命的星,悄然隐入时间的河流,等待下一个需要它的灵魂,下一次跨越边界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