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人旧梦(1/2)
臧本下介带着李鹿和手下,如同退潮的污水般迅速消失在错综的巷道阴影中,只留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火药味和紧绷后的虚脱感。街角重归一种诡异的平静,唯有那位显昭格格麾下火枪队整齐肃立的低沉呼吸声,提醒着方才惊心动魄的对峙并非幻觉。
乔伊的目光紧紧锁在眼前这位身着华丽清宫服饰、气场却与周遭现代武装浑然一体的少女身上。对方的眉眼,那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有眼神深处那份熟悉的聪敏与偶尔闪过的狡黠……一个难以置信的名字冲口而出:
“王……王昭?!”
那“格格”闻言,脸上刻意维持的威严神色瞬间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忍俊不禁、又带着些许得意的灿烂笑容。她甚至夸张地张开双臂,做出一副要拥抱的架势,声音也恢复了乔伊记忆中那种清脆利落,只是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调侃:
“哈哈哈!乔伊!陈树!小利!还有红叶姐!几天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熟悉的语气,这毫不做作的姿态,不是王昭又是谁?
乔伊看着眼前焕然一新(或者说改头换面)的好友,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额角,那里虽无白发,但连日来的惊险、忧思、契约的重负,确实让她心力交瘁。
“我都快有白头发了,还别来无恙?”她苦笑摇头,目光扫过王昭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宝石蓝旗袍和周围肃杀的火枪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
王昭挥了挥手,对身后那位领头的外国军官模样的人低声用英语吩咐了几句(乔伊隐约听到“警戒”、“外围”、“勿扰”等词),那人恭敬地点头,随即指挥火枪队士兵们迅速而有序地散开,在料亭街口及周边巷道布下岗哨,清场戒严,将他们所在的核心区域隔绝开来。
见外人退去,刘小利立刻原形毕露,他装模作样地后退半步,弯腰抱拳,拖着长音怪声怪调地喊:“草民刘小利,叩见昭——格——格——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树本来还沉浸在父亲获救(暂时)和身份暴露的复杂情绪中,被刘小利这一打岔,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旁边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红叶,又看看眼前光彩照人(虽然打扮奇特)的王昭,下意识低声对刘小利吐槽:“小利,你这……到底喜欢王昭还是红叶?”
刘小利正演得起劲,被陈树这么一问,顿时卡壳,脸一下子有点红,梗着脖子道:“我……我那是欣赏!欣赏懂吗?王昭聪明讲义气,红叶姐厉害又……又帅!我都欣赏!不行啊?”
说完,他有点心虚地瞥了一眼红叶,见她闭目调息似乎没听见,才松口气,连忙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扶住红叶的胳膊,“红叶,你没事吧?刚才又强行动用力量了?”
红叶微微睁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任由他扶着,继续缓慢调息压制体内躁动的火纹。
王昭看着刘小利耍宝和陈树的嘀咕,笑得更加开心,她随手从旁边一个士兵手里拿过一个军用水壶,拧开喝了一大口,然后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这才招呼乔伊和陈树:“来来,坐下说,站着多累。我知道你们满肚子疑问。”
她率先在料亭门口还算干净的石阶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乔伊、陈树扶着陈正,刘小利扶着红叶,几人都围坐下来。虽然环境依旧不算安全,但有了王昭这支突然出现的强力武装保护,总算有了片刻喘息和弄清状况的机会。
“王昭,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一身……还有这些人……”乔伊迫不及待地问道,目光扫过那些在远处警戒、装备精良的外国士兵。
王昭又喝了口水,脸色稍微正了正,开始讲述:“那天,你们和臧本武池下井之后,我和乔磊哥按照计划留在医院,一方面是养伤,另一方面也是大厅情报。”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凝重:“开始几天还算平静,我们偷偷打听井下的消息,但收获不多。直到大概……三四天前吧,医院里突然闯进来一大群人。不是日军,也不是普通百姓。他们穿着打扮各异,有穿长衫马褂的,有穿西装戴礼帽的,甚至还有几个穿着旧式号衣的,但个个眼神精悍,带着家伙。”
“他们声称是‘桐山地方治安维持会’的,接到举报说医院里可能藏匿有进行非法医学实验、危害公共安全的危险分子,要全面搜查。”王昭冷笑一声,“我和乔磊哥一开始以为是臧本下介的另一股势力来找麻烦,紧张得要死。乔磊哥还想把我藏起来。”
“但那个领头的,”王昭的眼神变得有些奇异,“是个留着花白辫子、穿着绸缎长袍、看起来得有六十多岁的老先生。他举止很有老派人的风范,不像土匪,也不像汉奸。他带着人一间间病房查过来,查到我们这间时,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我脖子上。”
王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领口,那里现在空空如也,显然那吊坠没戴在外面。“你们知道,我从小戴着一个祖传的玉坠,是我太奶奶传下来的,据说是老物件,但我一直没当回事,就觉得是个念想。那天可能是因为换衣服,绳子松了,坠子滑出来了一点。”
“那老先生一看见我那坠子,眼睛就像点了灯一样,猛地亮得吓人!”王昭模仿着当时那老先生的激动语气,“他几步冲过来,死死盯着那坠子,手都在抖,嘴里喃喃念着什么‘螭龙盘珠,金线游鳞……错不了,错不了……’”
“然后,他猛地抬头,盯着我的脸,上下仔细打量,那眼神……又激动,又敬畏,又像是在确认什么。突然,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王昭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他身后那二三十号人,虽然一脸懵,但见老大跪了,也都稀里哗啦跟着跪了一地!”
陈树和刘小利听得目瞪口呆。乔伊则若有所思,结合王昭此刻的装扮和“格格”身份,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
“那老先生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对着我说,”王昭清了清嗓子,学着那老先生的腔调,“‘您……您这玉坠,乃是前清内务府造办处特制,螭龙盘珠式样,金线游鳞暗纹,非近支宗室、且有特殊传承者不得佩戴!老朽爱新觉罗·载洪,曾在醇亲王府当差,幼时随老王爷入宫,在淑慎皇贵妃处见过一模一样的图样!敢问……敢问姑娘芳名?祖上可是……’”
王昭摊摊手:“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乔磊哥也懵了。什么前清内务府、醇亲王、皇贵妃……我祖上就是普通读书人,最多听说祖奶奶是旗人,可从来没说过是什么皇亲国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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