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番舶来客(1/2)

秦始二年三月十八,汉城迎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没有旌旗仪仗,没有公开的码头迎接,三辆遮掩严实的青篷马车,在午后悄无声息地驶入了行宫西侧一处僻静的别院“海晏居”。这里临着一片小湖,与主宫区有林木假山相隔,清幽隐秘。

卞玲珑与邹芸娘早已在此等候。马车停稳,下来三人。为首者是一名年约四旬、肤色黝黑、高鼻深目的男子,裹着绣有繁复金线的缠头,身着色彩艳丽的锦袍,外罩一件看似普通实则用料考究的玄色斗篷。他身后跟着两名精悍的随从,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正是南海番商中的头面人物,自称来自“诃陵国”的商人——苏莱曼。

“尊贵的夫人,苏莱曼有礼了。”番商以略显生硬但流利的汉语行礼,姿态不卑不亢,目光在卞玲珑与邹芸娘脸上快速掠过,带着商贾特有的审慎与评估。

“苏莱曼先生远来辛苦,请。”卞玲珑微笑还礼,将三人引入室内。厅中已备好香茗与几样精致茶点,炭盆驱散了春寒的微凉。

寒暄片刻,苏莱曼便切入正题:“承蒙夫人厚意相邀,鄙人不胜荣幸。只是此行仓促,且……贵地似乎非同寻常,不知主人召见,有何见教?”他措辞谨慎,显然对此次秘密会面心存疑虑,却也难掩对潜在巨大商机的渴望。

邹芸娘轻轻击掌,两名侍女各捧一托盘上前。一盘盛着那枚夜间泛着幽幽蓝光的硕大珍珠,另一盘则是数块切割打磨好、璀璨夺目的各色宝石(来自历次掠夺积累)。宝石在透过窗棂的天光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的光芒。

苏莱曼眼中精光一闪,但很快收敛,赞叹道:“稀世奇珍!尤其是这夜明之珠,鄙人航行四海,亦属罕见。宝石成色亦是上佳。”他顿了顿,“然鄙人听闻,贵主人所好,似乎不止于珍宝?”

卞玲珑与邹芸娘对视一眼,心知对方已做足功课。卞玲珑颔首:“先生消息灵通。我家主人雅好收藏,世间奇物、殊方异宝,乃至……各具风情的妙人,皆在收藏之列。闻听先生来自万里之外的诃陵,更通晓西海诸国风情,故特请先生前来,一为交易,二为请教。”

苏莱曼抚须沉吟:“交易好说。鄙人船队此次携来上等龙涎香五十斤,胡椒两百袋,象牙十对,吉贝布百匹,另有犀角、玳瑁、琉璃器若干。不知贵主人以何物相易?金银固然欢迎,若有中原独有的丝绸、瓷器、茶叶,或是……某些特别的消息、门路,亦可商议。”

“先生所需,皆可供应。”邹芸娘接口,“且我家主人可出价,高于市面三成。只望先生能提供些……额外的便利。”

“哦?何种便利?”

“其一,详实的海图。不仅至诃陵,更西向‘黄支’、‘已程不’,乃至传闻中极西大国的航路、季风、港口、险阻。”卞玲珑道。

“其二,”邹芸娘接着道,“听闻贵国及西海诸国,贵人有收集各族佳丽的雅癖。不知先生可知,近来可有身份尊贵、容色殊异的女子,即将远行、或居于海滨城邦?又或者,先生船队中,除了那六名舞姬,可还有……更值得‘收藏’的惊喜?”

苏莱曼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宝石表面,显然在快速权衡。提供海图已是行业大忌,更遑论透露贵人女眷动向,这风险极大。但高于市价三成的利润,加上眼前这些珍宝所代表的雄厚财力与背后深不可测的势力,又让他难以拒绝。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海图……鄙人可提供自交州至诃陵,及诃陵至‘耽摩立底’(今印度东岸)的航线图。更西之处,鄙人亦未曾亲至,只有听来的零星记述,可一并奉上。至于……”

他声音更低:“两月后,季风将转。‘迦摩缕波’(今印度阿萨姆地区一带)某位小王公,将嫁女于‘潘地亚’国(南印度古国)的王子。送亲队伍会沿海路南下,途经‘羯陵伽’(今印度奥里萨邦)的重要港口‘耽摩栗底’。那位公主年方十六,据传有‘新月之貌’,肌肤如蜜,其嫁妆中更有其国秘藏的‘雪山神女泪’宝石一套,举世无双。此消息隐秘,鄙人亦是偶然得知。”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卞玲珑和邹芸娘的脸色,继续道:“鄙人船队中,确有一名女子,非同一般。她并非舞姬,而是……‘祭品’,或曰‘礼物’。其出身‘狼牙修’(今泰国南部)贵族,因家族获罪,被献予我国某位权势显赫的将军。将军命鄙人携其东来,本欲献于中土某位大人物,以谋巨利。此女名曰‘缇莎’,年约十八,通晓数种番语,精于香料鉴别,容色……颇为独特,有山林精灵之气。若贵主人有意,鄙人可设法转圜。只是,代价不菲。”

卞玲珑与邹芸娘心中暗喜,这苏莱曼果然藏着硬货。公主与宝石固然诱人,但那“狼牙修”贵族女子“缇莎”,听起来更像是一件可以立即“收藏”的珍品,且其身份与技能,或许另有价值。

“先生诚意,我等感佩。”卞玲珑道,“海图与‘缇莎’姑娘,我家主人志在必得。至于那位迦摩缕波公主的消息,亦极为重要。先生可开价。”

经过一番密议,双方初步达成了协议。苏莱曼将以高价出售大部分货物,并奉上海图与缇莎,换取等值的黄金、丝绸、瓷器,以及一份在汉城及辽东、青徐沿海特定商号的“特别通行凭证”,许诺其未来贸易便利。而关于迦摩缕波公主的详细信息,苏莱曼答应三日内整理成文,并附上可能获取的公主画像摹本(若有)。

当日傍晚,林羽在海晏居的密室内,听取了卞、邹二人的详细汇报。

“迦摩缕波……潘地亚……雪山神女泪……”林羽手指在地图新标注的点位上缓缓移动,眼中闪烁着浓厚的兴趣,“海路数千里,异国公主,秘藏宝石。此等目标,方配得上‘夜枭’远行。”

“然路途遥远,海况莫测,更涉他国势力交错之地,风险非比寻常。”邹芸娘提醒。

“正因如此,才更有趣。”林羽道,“‘夜枭’久在东海,也该见识更广阔的天地了。详细筹划,不急于一时。那‘缇莎’何时可见?”

“苏莱曼已答应,明日晚间,可带缇莎至别院‘暗香阁’,由羽郎亲见。他声称此女性情刚烈聪慧,需妥善处置。”卞玲珑道。

“刚烈聪慧?无妨。”林羽不以为意,“明日便见见这位‘山林精灵’。至于那位新罗的礼英夫人,沉寂数日,也该给她一个答案了。传话,明日午后,我去‘竹韵轩’见她。”

次日午后,竹韵轩。

礼英独自坐在窗下,面前摊着一卷未抄完的《心经》,笔搁在一旁。她穿着素雅的淡青色衣裙,发髻简单,神色平静,唯有微微抿紧的唇角,透露出内心的不宁。听闻脚步声,她起身,垂首而立。

林羽步入轩中,打量了她一眼。“看来,你比明伊想得通透。”

礼英屈膝行礼,声音清晰:“妾身愚钝,然知天命不可违,强项徒惹祸殃。既入此门,便是因果。只求……能得一线清明,知晓前程,纵是幽居,亦甘之如饴。”她话语柔顺,却暗含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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