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吴用智赚玉麒麟（8）（1/2）

晨雾如纱，裹着刺骨的寒意，将官道两旁的林木晕染得影影绰绰。卢俊义与燕青并辔而行，马蹄踏破薄霜，溅起细碎的冰碴儿。身后的马蹄声虽已渐远，却仍像重锤般敲在二人心头，不敢有半分松懈。

“员外，这般奔逃终究不是办法。”燕青勒住马缰，抹了把额角的冷汗，目光扫过前方岔路口的酒旗，“前方便是十字坡，此地有座客栈，虽是荒郊野岭的去处，却能暂避风头。我们不如先落脚歇息，打探打探后方的动静，再做计较。”

卢俊义面色铁青，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想起梁中书的追兵，想起自己半生基业一朝倾覆，胸中便似有烈火焚烧。他抬眼望向那面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的酒旗，旗上绣着“孙二娘客栈”五个大字，透着几分江湖野气。

“也罢。”他闷声应道，声音沙哑得厉害，“便去歇上半日，也好整顿行装。”

二人催马拐入岔路，行不过半里，便见一座青瓦木楼立在道旁，门前晾着几串风干的腊肉，灶间烟囱袅袅，飘出阵阵肉香与酒香。只是这客栈地处偏僻，四周荒无人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燕青心中生疑，勒马不前：“员外，这荒山野岭的客栈，只怕不太平。”

卢俊义却已是心力交瘁，他摆摆手，翻身下马：“如今前有梁山迷雾，后有官府追兵，天下之大，何处又有太平去处？凭我的本身，便是龙潭虎穴，也闯上一闯。”

说罢，他提着长枪，大步流星地走向客栈。燕青无奈，只得紧随其后，手按腰间手弩，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刚到门口，便听得店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身着粗布短褂、腰系红绸的妇人掀帘而出。这妇人身形魁梧，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脸上却堆着热络的笑：“两位客官，可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小店的酱牛肉、竹叶青，可是方圆百里一绝！”

此女正是母夜叉孙二娘。

燕青见她模样，心中警铃大作，悄悄拽了拽卢俊义的衣袖。卢俊义却视若无睹，只沉声道：“两间上房，再备些酒肉，要快。”

孙二娘上下打量二人一番，见卢俊义一身劲装，气度不凡，燕青虽年少，却眼神锐利，腰间弩箭隐隐泛着寒光，便知二人绝非寻常过路客商。她脸上笑意更浓，侧身引路：“客官里边请！上好的房间早备下了，保准干净敞亮！”

二人随她踏入店内，只见厅堂里摆着几张粗木桌，角落里堆着些麻袋，空气中除了酒肉香，还隐隐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腥气。孙二娘高声朝后厨喊了一嗓子，不多时，便有伙计端上一大盘酱牛肉、两只烧鸡，又拎来一坛竹叶青。

卢俊义腹中饥饿，也顾不得许多，抓起一块牛肉便往嘴里塞。燕青却不敢放松警惕，只捏着酒杯浅酌，目光始终不离孙二娘。

孙二娘坐在一旁的桌边，笑吟吟地搭话：“看两位客官的模样，倒像是赶路的江湖人。不知是要往哪里去啊？”

卢俊义正心烦意乱，闻言头也不抬：“东南方。”

“东南方？”孙二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笑道，“那可是去梁山的方向呢。近来官府查得紧，听说在捉拿一个叫卢俊义的通敌要犯，两位客官可要当心些。”

这话一出，卢俊义猛地抬头，眼中杀意毕露，手中的牛肉“啪”地一声落在桌上。燕青也是心头一紧，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剑柄上。

孙二娘却似浑然不觉，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二人：“客官莫慌，小妇人只是随口说说。这乱世之中，谁还没个难处呢？”

说罢，她亲自拎起酒坛，又取了两只空杯，满满斟上，将其中一杯推到燕青面前，眉眼弯弯：“这位小哥看着年轻，倒是个心细的。出门在外，谨慎些是好，可也别绷得太紧。来，小妇人敬你一杯，这竹叶青绵柔得很，喝着暖身子。”

燕青盯着那杯酒，眸色沉沉。他方才便察觉这妇人眼神不对，此刻她刻意劝酒，只怕酒中藏有猫腻。可若是直接回绝，未免太过生硬，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他心念电转，面上却露出几分腼腆的笑，双手捧起酒杯，对着孙二娘拱了拱手：“老板娘客气了。”

话音未落，他便作势要将酒杯递到唇边，眼角余光却紧紧盯着孙二娘的神色。只见那妇人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眼中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燕青心中冷笑，就在酒杯即将碰到唇瓣的刹那，他猛地“咳嗽”一声，身子微微一晃，手中的酒杯也跟着倾斜，大半杯酒都泼洒在了衣襟上。

“哎呀！”他故作慌张地放下酒杯，连忙用衣袖擦拭衣襟，脸上满是歉意，“失礼失礼，赶路太急，呛着了。”

孙二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摆手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

她嘴上说着，目光却落在那只只剩小半杯酒的杯子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卢俊义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却并未多想，只沉声道：“小乙，莫要失了礼数。”

燕青连忙应是，偷偷将指尖沾了点杯中的残酒，凑到鼻尖轻嗅。一股淡淡的甜香萦绕鼻尖，底下却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腥气，分明是蒙汗药的味道！

他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端起杯子，将剩下的残酒一饮而尽，酒水却顺着胸前滑了下去，还咂了咂嘴，赞道：“果然是好酒，老板娘的手艺当真不错。”

孙二娘见他饮下，眼中的疑虑这才散去，又笑着给卢俊义斟了一杯：“卢员外——”

她这一声“卢员外”出口，卢俊义与燕青皆是浑身一震。

卢俊义霍然起身，手中长枪已然握紧，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何人？”

孙二娘仰天大笑，笑声里满是豪迈与杀气：“好个卢俊义！果然是条汉子！既已到了十字坡，何必再装糊涂！我丈夫张青，与梁山宋江哥哥乃是旧识，今日在此，便是专程候你二位的！”

燕青亦是心头巨震，原来这孙二娘竟是梁山的人！那吴用的算计，竟周密到了这般地步！

卢俊义只觉一股气血直冲头顶，连日来的憋屈、愤怒与绝望在此刻尽数爆发。他双目赤红，手中长枪直指孙二娘，怒声咆哮：“好个奸猾的吴用！好个歹毒的梁山贼寇！竟设下这等天罗地网，诓我离府，陷我通敌，今日我便拆了你这黑店，拿你去见官！”

话音未落，他便挺枪直刺，枪尖带着破空之声，直逼孙二娘面门。孙二娘早有防备，身形猛得后退，便躲过这凌厉一击，反手从灶边抄起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尖刀，厉声喝道：“卢俊义！休要猖狂！你如今已是朝廷钦犯，普天之下，唯有梁山能容你！若识相，便随我等上山聚义；若执迷不悟，休怪我孙二娘刀下无情！”

厅堂里的伙计们也纷纷抄起棍棒，将二人团团围住，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