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魔踪初现(2/2)
“王法?天理?”百毒童子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发出一阵癫狂的怪笑,震得周围芦苇簌簌作响,“狗屁的王法!狗屁的天理!谁的拳头大,谁的毒功狠,谁就是王法!弱肉强食,就是最大的天理!老子拳头大,老子毒功厉害,想杀就杀,想玩就玩,这就是最大的道理!小子,你身上杂七杂八的味道让人讨厌,看来不是普通的愣头青。怎么,想学人逞英雄,管这闲事?嫌命长?”
陈骏强忍着立刻动手的冲动,他知道硬拼绝非上策,试图以言语周旋,扰乱对方心神,寻找那稍纵即逝的救人机会:“在下只是一过路人。只是觉得,纵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修行之人亦当存有底线。阁下所谓‘率性而为’、‘真性情’,莫非便是这等欺凌弱小、虐杀无辜的残暴行径?这与山林野兽何异?”
“残暴?野兽?哈哈哈!”百毒童子舔了舔乌黑的嘴唇,眼中疯狂更盛,仿佛听到了赞美,“这才是最真实、最痛快的感觉!喜欢杀戮的快感,就尽情杀戮!想要力量,就不择手段去夺取!压抑自己,才是最大的虚伪!小子,看你根骨似乎还有点意思,若是肯跪下来磕头,投入老祖门下,抛弃那些狗屁的仁义道德,释放你的本性,老祖包你领略到真正的力量与无上痛快!何必学那些伪君子,活得那么憋屈,那么累?” 他话语中充满了邪异的蛊惑之力,试图动摇陈骏的心志。同时,他身后的魔道妖人也纷纷面露狞笑,缓缓移动脚步,形成合围之势,各种淬毒的兵刃在幽绿火光下闪烁着寒光,杀气如同潮水般涌来。
陈骏感受到那股赤裸裸的、充满恶念与毁灭欲望的气息压迫,心中对魔道所谓的“真性情”理念,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深刻警惕与厌恶。这种将一己私欲无限放大、摒弃一切人伦道德约束的理念,最终导向的只能是彻底的混乱、杀戮与毁灭。这与慕容家那种过于僵化、压抑人性的秩序固然是两种极端,但其危害性,或许更为直接和恐怖。
他不再多言,深知与这些已然堕入邪道之人讲道理纯属徒劳。“弈”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如同最精密的罗盘,计算着场中每一分形势:对方八人,呈半包围态势;百毒童子实力最强,气机晦涩深沉,应是通络后期甚至更高,是最大威胁;其余七人,气息强弱不等,大多在通络初期到中期,但凶悍且擅长合击与毒术;村民被禁锢在右侧边缘,是救援的关键也是弱点;自己唯一的优势,是出其不意、对方可能存在的轻敌以及这复杂的环境。
就在百毒童子以为陈骏被他的话语蛊惑或震慑,心神出现一丝松懈的刹那,陈骏动了!他并未如对方所料般攻向最强的百毒童子,而是身形如蓄势已久的猎豹,骤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足尖点地,泥泞飞溅,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直扑向看守村民最近的两个气息相对较弱的魔道妖人!同时,他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疾弹,早已扣在指尖、灌注了凌厉真气的七八枚尖锐石子,发出凄厉的破空声,如同天女散花般射向另外几个不同方向的魔道中人的眼睛、咽喉、手腕等要害,旨在最大程度地扰乱视线,制造混乱,延缓他们的合围!
“小杂种找死!”百毒童子没料到陈骏如此果决且狡猾,怒喝一声,手中毒杖一挥,一道腥臭扑鼻、凝练如箭的深绿色毒雾,发出“嗤嗤”声响,闪电般射向陈骏的后心要穴。
陈骏的“弈”意早已预判到他的反应,前冲之势不停,在毒雾及体的前一瞬,腰肢如同无骨般诡异一扭,身形如同水中的游鱼,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险之又险地贴着毒雾边缘滑过,那毒雾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将后方一片芦苇瞬间腐蚀成焦黑。而他的双掌,已携着凌厉的掌风,如同奔雷,精准无比地拍向那两个因暗器干扰而略显仓促的魔道妖人的气海要穴。
“砰!砰!”
两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那两人仓促间运功抵挡,却如何抵得住陈骏蓄势已久的全力一击?惨叫声中,口喷鲜血,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倒一片芦苇,一时挣扎难起,显然失去了战斗力。
借着这短暂的混乱与对手减员创造的缺口,陈骏已如旋风般冲到村民附近,手中匕首寒光一闪,精准地划断了捆缚住最近三四个村民的绳索,低声疾喝道:“快!分散开!往芦苇最深最密的地方跑!别回头!”
村民们早已吓破了胆,此刻如蒙大赦,哭喊着,连滚带爬地四散奔逃,钻入茂密的芦苇丛中。
“废物!拦住他们!给老子宰了那多管闲事的小杂种!”百毒童子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生烟,身形化作一道扭曲的彩色毒影,亲自向陈骏猛扑过来,毒杖挥舞,带起漫天腥臭的毒风杖影,将地面腐蚀得坑坑洼洼。
陈骏深知不可恋战,救人的主要目的已达,立刻施展轻功,向与村民逃跑路线相反的、芦苇更为茂密的深处急遁而去。他并不直线逃跑,而是凭借“弈”意对芦苇荡地形、风向、光线变化的超强感知,如同鬼魅般在茂密的芦苇丛中不断变换方位,时左时右,忽高忽低,同时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百毒童子带着剩下五名凶性大发的魔道妖人紧追不舍,各种毒雾、毒针、毒蒺藜如同雨点般向后袭来,所过之处,芦苇大片大片地枯萎、腐蚀、折断,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但芦苇荡地形极其复杂,视野受阻严重,陈骏又滑溜异常,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一时间竟难以将他困住。
这场激烈的追逐在茫茫芦苇荡中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乌云密布,随即,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至。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落,发出哗啦啦的巨响,天地间一片水幕茫茫。雨水冲刷着地面的痕迹,也极大地干扰了嗅觉和听觉追踪。陈骏凭借对水性的熟悉和对地形的巧妙利用,以及暴雨的掩护,终于在一处岔道众多、水流湍急的河汉区域,成功摆脱了追兵。
他躲在一处被雨水淹没大半的河岸天然石窟中,听着外面暴雨如注、河水咆哮,抹去脸上的雨水,回想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心绪难以平静。魔道中人行事之狠辣果决,对生命的极端漠视,以及百毒童子那套将“真性情”与残忍暴行划等号的歪理邪说,都让他深感警惕与厌恶。这与他所追求的于规则中寻超脱、于逆境中觅生机的“弈”道,截然相反,是一种走向极端毁灭与混乱的道路。
“释放本性,绝非等同于肆意妄为、弱肉强食。真正的自由与强大,在于心境的超脱与对自我欲望的掌控,而非行为的放纵与对他人的掠夺。”他擦拭着匕首上的水珠,眼中目光愈发坚定。经此一役,他对不同道路的界限有了更清晰、更深刻的认识。慕容家的“礼”之秩序,魔道的“欲”之放纵,以及自己追寻的“弈”之平衡与变化,三者之间的本质差异与不可调和的冲突,已然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
雨势渐小,变为淅淅沥沥的中雨。陈骏决定不再停留,连夜离开这片是非之地。魔踪已现,且与自己照过面,这片地域恐怕已不再安全。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坦,甚至可能危机四伏。但他心中的道,却因这次与魔道的直接遭遇而更加明晰、更加坚定。他整理好行装,将《大衍残局》的木盒贴身藏好,深吸一口潮湿清冷的空气,身影再次没入茫茫的雨夜与芦苇荡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