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世界的致意(2/2)

视频到这里结束。

最后那句话没说完,但凌云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拇指在妻子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打字回复:“看到了。孩子们唱得很好。你瘦了。注意身体。我也想你”

发送。

几秒后,手机又震。林悦回了个笑脸表情。

凌云看着那个笑脸,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正要收起手机,又来了条消息——这次是王斌的电话。

接起来:“王哥?”

王斌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方便说话吗?”

“方便。你说。”

“两件事。”王斌说话一贯直接,“第一,昨晚全球数据出来了,比预期还好。上面很满意,陈部长让我转告你,辛苦了。”

“第二件呢?”

王斌顿了顿。

电话那头传来敲键盘声,很轻。

“第二件,”王斌声音压低点,“山河引擎被动监听,在凌晨零点十七分捕捉到一次极短暂异常信号。来自境外某已知跳板服务器,目标指向我们文化输出数据中枢。”

凌云坐直身体。

“攻击?”

“不算攻击。更像……试探。或者确认。”王斌说,“信号只持续零点三秒,然后消失。我们反追踪过去,对方已切断所有痕迹。”

“什么意思?”

“意思是,”王斌缓缓说,“有人还不死心,想看看我们这根桥,到底扎得多深多牢。但试探完,他们可能发现——这桥已成气候,不是小打小闹能动摇的了。”

凌云没说话。

看东方天际,已泛出金红色。

“所以,”他问,“他们放弃了?”

“暂时性的。”王斌说,“至少常规手段,他们知道没用了。文化这东西,一旦真进了人心,就像种子发了芽,你再想把它拔出来,除非连整块地一起毁掉。但他们不敢。”

电话安静几秒。

“不过,”王斌补充,“你还是要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些东西,正面打不过,可能会换法子。”

“我明白。”凌云说。

挂断电话。

握着手机,看天边越来越亮的晨光。

王斌说得对。桥搭起来,走的人多了,自然有人看不惯。他们不敢直接拆桥——那会引起众怒。但他们可以在桥上撒钉子,可以散播谣言说桥不结实,可以收买几个人捣乱。

但……

站起来,活动发麻的腿。

当桥上每天有成千上万人走过,当桥两端的人开始自发交流、贸易、通婚、成为朋友的时候,几颗钉子几句谣言还能有多大作用?

想起中村俊也,想起格鲁伯,想起内罗毕唱《人类》的孩子——还有镜头后,妻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种子已经撒出去了。

在东京乐器行,在维也纳排练室,在非洲铁皮教室,在无数个没见过不知道的角落。

它们正在发芽。

也许长得慢,也许长得歪,但只要长了,就有希望。

深吸一口清晨空气,冰凉,干净。

转身朝剧院方向走回去。

该回去了。刘晓和苏圆圆该着急了。庆功宴残局还得收拾。接下来更多事要做——凌云音乐学院筹备,新作品构思,下一轮巡演计划……

路还长。

但天亮了。

同一时刻。

地球另一端,某没有窗户的会议室。

三个男人围坐圆桌前。屏幕上是刚汇总的全球舆情报告,重点标注所有和“凌云”“华夏音乐”“夏国风”相关的正面数据。

一片飘红。

主位男人五十多岁,灰发梳得一丝不苟。盯着屏幕看很久,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

“所以,”他开口,声音没起伏,“我们过去三年投入的所有资源,制造的所有舆论节点,培养的所有‘意见领袖’……就换来这个?”

另外两人低头,没敢接话。

“一个歌手。”灰发男人继续说,像说笑话,“一个唱歌的,带着几首曲子,就把我们花了十几年构建的文化防线,撕开这么大口子。”

拿遥控器关掉屏幕。

会议室陷入昏暗。

“上面已经下结论。”站起来,走到墙边按开关。灯亮了,刺眼。“针对‘凌云’个人的直接行动,全部终止。风险大于收益,且……效果已微乎其微。”

年轻点的男人忍不住开口:“可是,如果不阻止,他影响力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

“到时候?”灰发男人转过身,眼神冰冷,“到时候,他的音乐会进更多国家课堂,他的理念会被更多年轻人接受,华夏文化会成为‘酷’和‘高级’的代名词——这些,已经在发生了。你告诉我,怎么阻止?派刺客?制造丑闻?还是再来一次全网抹黑?”

年轻男人哑口无言。

“文化战争,”灰发男人走回桌前,双手撑桌面,“打到这阶段,拼的已经不是手段,是底子。是你的文化本身,有没有生命力,能不能让人真心喜欢。”

直起身,整理西装袖口。

“我们输了这一局。认了。”说得平静,但每个字像从牙缝挤出,“但战争没结束。只是换了战场。”

看两个下属。

“从现在开始,所有资源转向长期战略。培养我们自己的‘凌云’,挖掘我们自己的文化符号,做我们自己的‘夏国风’。”顿了顿,“五年,十年,我们等得起。”

“那……凌云那边?”

“不用管了。”灰发男人摆手,“他已经成了气候。动他,代价太大。而且……动了也没用。那些歌已经刻在很多人脑子里了,你还能把所有人的脑子都洗一遍?”

走向门口,在拉开门前,停了一下。

没回头,只说一句:

“有时候,最大的无奈不是打不过。”

“是连打的办法,都没有了。”

门关上。

会议室里剩下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窗外天色渐亮。新的一天,这世界某个角落,可能又有孩子第一次听到《青花瓷》,又有青年试着弹奏《东风破》,又有老人听着《我的祖国》湿润眼眶。

那些音符,已经挣脱所有枷锁。

它们自由了。

北京,清晨三点。

凌云回到剧院后台。

庆功宴场地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工作人员在做最后清扫。刘晓趴在桌上打瞌睡,苏圆圆靠着椅子背闭目养神,手里还攥着半瓶水。

听见脚步声,两人同时睁眼。

“老板!”苏圆圆跳起来,“你跑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

“走走。”凌云说,“透透气。”

刘晓揉揉眼睛,打个哈欠:“陈部长刚来过电话,说让你好好休息几天,下周有个座谈会,想请你参加。”

“好。”

“张团长和吴政委也来消息了。”苏圆圆翻手机,“回去后,高兴得睡不着,让你有空去家里吃饭。他们现在可闲了,天天种花遛鸟。”

凌云笑了。

想起刚进文工团时,张团长那大嗓门,吴政委总背着手一脸严肃。现在都退休了。时间真快。

“对了,”刘晓想起什么,“小雨表妹昨天也发消息了,说她在云南支教的那个小学,孩子们都会唱《青花瓷》了。她还录了视频,我转发给你。”

“小雨在云南?”

“对啊,去了小半年了。你不知道?”刘晓瞪大眼睛,“你这个表哥当的……”

凌云有点惭愧。这几个月忙得脚不沾地,家里的事确实顾得少。他点开刘晓转来的视频——云南山村的教室里,几十个孩子用稚嫩的嗓音唱着“天青色等烟雨”,窗外是绵延的青山。

视频最后,表妹林小雨对着镜头比了个耶:“哥,你的歌都唱到我们大山里来啦!孩子们可爱听了!”

凌云看着,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原来那些音符,不止去了东京、维也纳、内罗毕,也去了云南的山村,去了祖国的每一个角落。

“回吧。”他说,“都累了。”

手机又震了。

这次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全英文,很短:

“你的音乐让我想起了故乡的河流。虽然我从没去过中国。谢谢。”

没署名。

凌云看着那条短信,看了好几秒。

.................

平凡的一天。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些音符正飞越山海,落在东京的琴弦上,落在维也纳的谱架上,落在内罗毕孩子的歌声里,落在云南山村小学的课堂上,落在妻子发来的视频里,落在表妹比出的手势里,落在无数陌生人的耳朵里。

它们生根,发芽,长出新的枝桠。

谁也拔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