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上山寻根(下)(2/2)

功法,怎么叫,就等于你之后怎么被记。

有些人一辈子修的功法,名字是祖上给的;有些人抄别人的名字凑合用;有些人连名字都不配,外面只会说“他那套”。

而对于顾星阑——这一步意味着他不再是“系统那套降格版《龙渊息法》+从街头打磨出来的格斗术外壳”,也不再是“顾家本源给你的东西”。他之后走的,是一条只属于他的路。

顾凌霄没有替他命名。

他只是抬眼,声音压得很平,却是往族谱上刻字的那种平:“你说。”

顾星阑沉了一息。

他没有想花哨的词。没有什么“至尊”“无敌”“霸绝八荒”那种羞耻味。那不是他的语言,他也不会说。

他想的是——他是谁,他想活成什么样。

他想起自己这一路:龙渊息法给了他第一口呼吸,教他在没人教的城市边角活下来;雷霆格斗术让他在北崖的泥地里两秒把人掀翻,护住陈峰他们别被卸指头;命灯每天把他从冰冷的黑里拉回来,说“起来,还没完”;黄金眼在那种没有摄像头、没有证人的暗道里,告诉他“你打这一下,他倒,你们今晚还能活”;然后现在,《渊曜还息篇》告诉他,“别再往死里撞。你是要活下去,你要守人,不是单纯撑到天亮”,《雷渊搏身》把那口雷真正变成了刀,不再是炸自己。

他在那一瞬间,第一次,很明确地知道——他不是散的。他就是一整条线。

他抬眼,嗓音压着,平,却带一丝锋:“我不要‘龙渊’这个叫法,也不要单叫‘渊曜还息’。我这条路不是借,也不是拼。”

他缓缓道:

“以后我的路,就叫——【渊曜暗雷潮身诀】。”

他把每个字吐清楚。

渊曜,是根。

暗雷,是他体内的雷,不再外放炸自己,而是暗着收着,瞬间打穿。

潮,是他的暗潮小周天,是回路,是不再乱冲喉的那条命线。

身诀,是肉身搏杀,也是活法本身。

不是“功法大典”“无上宝典”这类大话。他说成“身诀”。因为这东西本质上就是他整个人的存在方式,从呼吸,到出拳,到怎么活到明天。

房里安了半息。

顾云岚先低笑,像一口多年压着火气终于顺开的气:“可以。这个名有股狠味,也有股活味。我喜欢。”

林安雨眼神亮,很骄,很笃:“听上去也很顺口。”

她指尖轻轻在他下颌骨那儿点了一下,像盖章:“顾星阑,渊曜暗雷潮身诀第一人。”

顾凌霄点头,没有犹豫:“记档。”

“从现在起,”他说,语气沉稳到像敲碑,“渊曜暗雷潮身诀,记为渊曜系独属内身诀,唯一承载人为顾星阑。未经本人意愿,不传第二人。”

这一句就是族主落印,直接等于写进祠堂的内册。

这不是夸。这是他拿顾家的名,把这套路按成“不可复制”,同等视为家底。

顾星阑听到“记档”两个字时,心口那团暗潮像被火舌轻轻舔了一下,热,烫,却不是乱冲,而是稳稳地往下扎根。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活法,有一天会被拿来“记档”。

以前所有人对他的概念都是“那个疯子”“那个命太硬的不讲理的”“那个澄湖出来的杀星”,没人说“这是他的法”。

现在有了。

他的呼吸慢慢稳到极低频,像发动机归于怠速。

身体内部,“渊曜暗雷潮身诀”这一整套循环,开始自动运转:

——暗潮小周天成基本盘,像潮水一层层绕体。

——渊曜还息,让每一层潮都系在丹田,回得来。

——雷渊搏身,把每个爆发节点嵌进他的筋骨,瞬发瞬收。

——黄金眼在上,锁对手生死线,保证每一次出手的代价最小化。

——回溯命灯在底,常驻,但不再需要他每夜拿命换。它从“我帮你复活”变成“我在后备仓,你先别乱死”。

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身体完整了。

完整,不是指“我很强我要无敌”。而是——“我终于像一个正常的活人,而不是一件暂时没被丢掉的武器”。

顾凌霄缓缓收回那一丝镇压全场的气势,像把手从开关上挪开,语气回到那种冷定的部署口吻:

“成了。”

简单两个字,像宣布仪式完毕。

他抬眼,交代后续,节奏已经从“闭关”切回“城里棋盘”的频率:

“一,今天之后,你下山。回城。你不会留在山里养着。我们顾家不藏你。我们把你放在天龙城里,让所有人看见你站在明面,不是影子,不是传说,不是‘青岚背后可能有个谁’,而是活活一个人,名和归属都说清楚。”

“二,回去之后,北崖那边你别让陈峰擅自扩线。他现在是胎藏二层,他能守住点位,但还扛不住水运那边的阴刀。你要给他明白口径:北崖线我们接,我们盯,但不抢。我们现在不是抢地盘。我们现在是定规则。”

“我懂。”顾星阑道。

“你不需要把赵烈踩死在码头当众示威。”顾凌霄淡淡,“你只要让他知道,他昨晚敢把钢索甩到你脚边,今天起,这种事情如果再发生,他不会只面对你一个人。”

“我会让他知道。”顾星阑平静地说。

“宫家那边,”顾云岚插进来,眼神收紧,“昨晚他们有动,你心里清楚。宫家这几年一直卡水路,嘴上说是民营水运协会,实则半公半私,站得很灰。水路,是他们表面上的‘旅游线’,底下还有走货线。赵烈去他们那儿,是想撬‘水手’。你晚上八成得再下江坞一趟,对吧?”

“嗯。”顾星阑点头,没回避,“我要亲眼确认宫家哪条手伸出来,是正系,还是边角出去吃野食的那支。我不想误伤宫家主线,逼他们直接跟我们翻脸;但出手那批人,我要记。”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我能锁谁是真打算弄死我的,谁只是混口饭。”

黄金眼——渊曜瞳——会告诉他这个。

顾云岚点:“好。这一点,你自己拿捏。我们不会替你杀他们,也不会替你谈。我们仍旧守我们的红线:不插官司,不碰地盘,不替人压价。”

“我们只护血脉。”她重复一遍。

林安雨轻轻“嗯”了一声,像把这四个字又往他心口按了一层。

“还有一件。”顾凌霄最后道。

他的声音一沉,回到那种“山在说话”的稳:“沈系。”

这个字一落,全屋温度明显低了一线。

沈系不是赵家。赵家是地面线头,硬骨头,走力、走码头、走夜线,明着来。沈系是“私董会”,是背地里以资源整合、艺术品拍卖、古物评估、‘高净值人群私人事务协调’等名义,伸手伸到市里所有见不得光的角落的那群人。沈系是十七年前那次“清算”的主推之一。

那个“把接引的人反咬成拐卖犯”的手,就是他们的手。

“这条账,肯定要算。”顾凌霄说,语气平得骇人,“但现在不算。”

顾星阑看向他:“什么时候?”

“等你站稳。”顾凌霄回望他,“等所有人不再用‘谁罩你’这个问题来界定你,而是用‘你自己是什么’来界定你。等他们先把你当一方,然后我们这边再亮出沈系这条脉,逐个拆。”

“换句话说,”他淡淡,“不是让你去报私仇。是要让全城先接受一个事实:动你,就是动我们。等这个共识立稳,沈系那笔账我们就会打开。到时候,不是你一个人提刀冲他们会所门口,那样太小了、太掉价;而是让他们在整个天龙市的桌面上被点出来。”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神里那层冷,像冰在深处咬了一下。

“我明白。”顾星阑没争“我想现在就把他们拆了”。他好像真学会了往后多看半步,不是忍,而是——他知道现在这一秒,他的第一任务不是“报仇”,而是“立线”。

他现在,已经不只是他自己了。

这话他懂。

林安雨松了一口气,肩线也从那种“随时准备在他要冲死线时按住他”的顶满状态,慢慢落下来。

顾凌霄看他们,最后一句像落签:

“下山吧。”

他语气不是“放你走”,而是“你的位置已经定了,别窝在后山。”

“青岚后山,不是你的避风港。”他声音极稳,“是你的后背。”

“你的地方,是天龙。”

——

静修舱门一开。

后山的风涌进来。

风里有松脂、竹叶、药味,还有很轻很轻的铁味。阳光从竹缝斜下来,没有城市那种尾气味,干净得刺眼。

顾星阑起身。

动作很稳。

以前他长时间高压后站起来,身体会有那种肉眼看得见的“发狠”,像刚把自己从死线拖出来,全身还在警戒,像一只随时可能再扑上去咬烂对方面子的野狗。

现在没有。

他还是有锋。他还是那种“别来试我,不然我会让你后悔认识自己膝盖是怎么长的”的压。但那股压是收的,是可控的,不再是全身炸开往外刺的反噬。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

很简单的一个回头。

顾云岚站在门内,双手插兜,嘴角挑着一丝懒懒的、属于她的那种“看你终于长成样子了”的半笑。

“东西留这里。”她提醒,“《渊曜还息篇》整套走向,你已经记住七成。剩下三成不急,下山前你再进来半个小时,我补给你。雷渊搏身我只能教到你身体识路,后面自己练。下山后不准拿手机录像,也不准给谁‘传授’。这是你的骨,你自己护。”

“我知道。”他说。

她点头,抬下巴:“星阑。”

他:“嗯?”

她慢慢地,一字一顿地,给了他这一句:

“欢迎回家。”

这四个字落下,顾星阑喉结重重动了一下,眼神沉了半息,像有什么极热的东西在心口炸开,又被他用新落位的那口“潮身”回路稳稳兜住。

他没回什么煽情话,他只是抬手,跟她碰了一下拳。

不是兄弟那种乱七八糟撞拳,是很稳的,一触即分。

然后他转身。

林安雨自然地跟上,落位依旧右后半步,手在他后臂外侧,像她永远习惯的那个护位。

顾凌霄没跟出来。他站在祠堂神龛和指挥台之间,把整座后山镇在身后,肩背像山脊线。

他看着顾星阑背影往山外走,从后门到竹径,从竹径到那道带金属脊线的老木门。

顾星阑没有回头,但他抬手,随意地、像是顺手撑住门框,却其实在做一件仪式性的事——指腹轻轻点了一下门梁那两个字。

渊曜。

他的指尖落在“曜”的那一点火尾上,像用自己的气,按了一下。

——我认了。

——我拿着了。

——我不是你们影子,我就是你们的人。

木门再次发出一声轻轻的“咔嗒”。

门开。

门外,是青岚自然保护区对外的那条小道,竹篱笆规整到像环保宣传片,远处能看到道闸、能看到写着“民俗医研站 \/ 运动康复门诊”的那块低调木牌,能看到天龙市的天灰出一线亮。

城市的声音在不远处翻起,熟悉的柴油味、江风里的腥咸、货车压地时轮胎留下的黑痕、北崖那一带老旧厂房的铁味、江坞码头夜里混着酒精和咸水的气,全都像在等他。

顾星阑迈出去。

这一脚,已经不是“澄湖那边过来的谁谁谁”了,也不是“北崖那个不讲理的疯子”,也不是“哪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练家子”。

这一脚,是青岚后山的第一执行人,走回天龙。

他的呼吸很稳。

他的暗潮小周天在体内运转成一圈一圈潮身,像水拍城墙,永不离身。

他的雷,潜在肌骨里,暗,不炸,但一旦他抬手,就会像闪电一样在一瞬间决定谁还能站,谁只能跪。

他的眼,渊曜瞳,收着,不刺人,不乱扫。只有在需要的时候,它会亮,会锁,会像一枚极冷极准的红点,告诉他“就是他”。

他的命灯,沉在最深处,不再像过去那样随时准备强行把他从死线拉回来,而是像被按回属于自己的位置:备用,不是赌注。

他的护道医阵,就在他半步右后,手掌温度贴在后臂外侧,随时一扣就能按住他的心口,告诉他:“下去;听我的;别逞强。”

这套全新循环,这条全新身份,从这一刻起,有了名字。

渊曜暗雷潮身诀。

它不是谁家的完整抄本,不是落地就带宗门标签的古老名法,也不是系统随手塞进他脑袋的模板碎片。

它是他的。

他从此以后,不再是“拿别人的东西来活”。

他自己,就是一套完整的活法。

——

山脚风起,天龙的车声在远处压过来,像潮水靠岸。

今晚江坞还要走一趟。

赵烈会不会等?

宫家那边会不会出第二刀?

沈系的人,会不会在暗处看?

都在等。

但这回站上去的,已经不是“孤儿院长大的那个顾星阑”。

是——青岚后山的人。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