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火(2/2)

林羽看着突然挤满人的破庙,供桌下的老鼠惊得窜过,撞翻了墙角的空酒坛。“哐当”声里,他突然扯开棉袄,露出左肋那道深可见骨的疤——那是去年守城时被叛军的长矛划的。“瞧见没?这疤就是通关文牒。”他指着地图上的黑风口,声音突然拔高,像块烧红的铁砸进冰水里,“今夜三更,纤夫撑筏子载咱们去礁石后埋伏,等粮船过了桥,老周你就把炭油往水里泼,点火——”

“我来划筏子!”瘸腿老兵突然拍桌,断矛在地上敲出火星,“我这条腿就是被叛军马蹄子碾的,正好让他们还回来!”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原来是穿短打的汉子一脚踹开了后窗,冷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却没吹散满庙的热气。“柴刀磨利了。”他咧开嘴笑,牙上还沾着黑灰,“二十个?够我劈的。”

林羽望着突然亮起来的眼睛——老兵断矛上的锈,姑娘发间别着的野花,老周炭篓里漏出的火星子——这些被长安遗忘的边角料,此刻正凑成把最锋利的刀。他突然抓起匕首,在供桌上刻下“死战”二字,木屑混着血珠溅起来时,门外传来纤夫的哨声——三更到了。

“走!”他率先冲出破庙,左肋的旧疤在寒风里突突直跳,却比任何铠甲都更硬气。身后,瘸腿老兵的断矛拖地声、姑娘的笑声、老周粗哑的吆喝声,混着风雪,竟比朱雀门的钟声还响亮。

黑风口的冰棱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林羽摸了摸掌心的血痂——方才拍桌子太用力,匕首豁口又咬进肉里。但这疼好,疼得他清楚,自己不是在跟纸面上的策略较劲,是在跟那些冻毙在城墙根的百姓、捞不上来的浮尸、姑娘额角的伤疤较劲。

粮船的灯笼终于出现在桥洞那头时,林羽突然笑了。他想起王尚书说的“黄口小儿”,此刻倒觉得,这“小儿”二字,比任何官衔都金贵——至少,他们敢把命攥在自己手里,往死里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