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我的婚礼 5》(2/2)

第二天下午,我在稀粥里发现了一小撮暗绿色的草屑,味道苦涩。

我抬头看老婆婆,她正背对着我,佝偻着腰在灶台边忙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是草药?还是别的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混着稀粥咽了下去。胃里先是一阵冰凉,随后泛起一丝古怪的暖意,驱散了少许盘踞不散的阴寒。

这两天里,我反复摩挲着断柄的老虎钳,检查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

除了请柬和小布包,就只有一部电量快要耗尽的手机。屏幕摔裂了,信号栏空空如也。

我尝试过无数次拨打报警电话或任何熟人的号码,回应我的只有忙音和“不在服务区”的冰冷提示。

这个世界,仿佛在我踏入“礼堂”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将我遗弃了。

幽绿的矮个子,自从“礼堂”崩塌后就再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其他异状发生。

越是平静,那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就越重。

第三天,终于到了。

天还没亮我就醒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怎么睡。

窗外依旧是死寂和灰蒙蒙的天光。

老婆婆比往常更早地端来了早饭,依旧是稀粥和粗饼,粥里苦涩的草屑味道更浓了。

她放下碗,站在门口,没有立刻离开,昏黄的眼睛看着我:

“戌时,日沉西山,阴阳交替。她要‘归宁’,必从西边来。你若是想搏一搏……”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措辞:“……西边山里,有个地方,老辈人叫‘虎跳涧’,是以前猎户都不太敢去的深涧。”

“传说‘老猫’的巢穴,就在涧底某处。但也只是传说。那地方险,有去无回。”

虎跳涧。我默默记住这个名字。

“这屯子,戌时之后,你莫要待。”老婆婆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然后蹒跚着离开了。

我食不知味地咽下早饭,苦涩的味道在舌尖上久久不散。

收拾了仅有的几样东西准备上路。

想了想,又弯腰把墙角一块边缘锋利的碎陶片揣进了兜里。

整个白天,我都坐立不安。

看着日影一点点偏西,那种一步步走向刑场的感觉几乎让我发疯。

我再次检查了西厢房,甚至掀开干草堆,敲打墙壁和地面,奢望着能找到什么隐藏的暗道或前人留下的只言片语,可是却一无所获。

下午,天色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群山之上,山风穿过破败的村舍,发出呜咽声。

屯子里仅存的几户人家,早早关紧了木板门,连那点稀薄的烟火气都彻底断绝了。

我走出西厢房,站在小小的院子里。老婆婆的堂屋门也关着,悄无声息。整个柳树屯,像一座安静的巨大坟墓。

西边,云雾在山腰间缭绕,群山的更深处一片晦暗,仿佛隐藏着吞噬一切的巨口。虎跳涧,就在那个方向。

去,还是不去?

留在屯子里,戌时一到,她会“循着味儿找来”。按照老婆婆的说法,这里挡不住她。

去虎跳涧,是自投罗网,但也许……也许那里有她的“根脚”?有破解这死局的一线可能?

还有那绿光会不会也在那里?

没有选择了。与其在等待中被恐惧吞噬,不如主动踏入迷雾,或许还能死个明白。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了我短暂喘息的破败村落,紧了紧单薄的衣领,迈步走出了院子。

朝着西边,走进了呼啸的山风之中。

离开屯子没多久,就踏上了进山的小路。

说是路,其实只是被偶尔的采药人或猎人踩出来的痕迹,很快就被茂密的灌木和荒草淹没。

山林里的光线迅速暗下来,树木高大的影子拖得很长,扭曲交错着。

风在山谷间穿梭,声音变得更加怪异,时而尖啸,时而低吼,仿佛山本身在呼吸,在窃窃私语。

空气潮湿冰冷,带着难以形容的腥气。腥气很淡,却让我立刻联想到“礼堂”中烛火的味道,还有“新娘”袖口滴落的液体。

是她吗?她已经在这山里了?还是这整片山域,都浸染着她的气息?

我不敢停下,凭着感觉和大致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西跋涉。

手里紧握着老虎钳,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晃动的阴影,每一处可疑的声响。

手机早就没电了,成了纯粹的废铁。

越往深处走,林木越发高大阴森,藤蔓缠绕,不见天日。

脚下开始出现嶙峋的怪石,坡度变陡。

我不得不手脚并用,才能攀爬一些陡峭的坡坎。衣服被荆棘划破,手上腿上添了许多细小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没有月亮,没有星光,只有山林本身的黑暗。

我凭着本能和一股不肯停下的意志向前挪动着身体。

当我以为自己迷失了方向时,前方却传来了水声。

持续的轰鸣声,水从极高的地方坠落下来的声音。

虎跳涧?应该是了。

我精神一振,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摸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山涧,山涧两侧都是陡峭的悬崖。

涧底极深,黑暗中看不到底,沉闷如雷的水声从下方汹涌传来,激荡起冰冷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涧宽约二三十米,对面悬崖黑黢黢的,像是怪兽的利齿。

而我所在的这边,靠近涧边,有一片相对平坦的碎石滩,上面布满了巨大卵石。

水汽弥漫着,让本就就稀薄的视线更加模糊。

这里的气温比山林里更低,若有若无的腥气也更加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