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山町警力和救护抵达,再检现场和问讯,发现不明纤维。(2/2)
“我们会配合。”浦奈美西站起身,向桌子这一侧微微鞠了一躬。
夜已经深了。狐雨公园方向的山影在看不见的黑暗中沉默着,只有雨势在某些时刻忽然变密,又在下一刻回到细细碎碎的状态。
牧风翔子回到房间时,终端屏幕上跳出了来自武侦总局内网的一条短讯——羽鸟奈浦简短回复:“静山町第三医疗中心已完成初步手术准备。凶器等手术成功取出,待生命体征稳定后,按计划由静山町警所人员在医疗许可条件下收取。”
她合上终端,对窗外那片看不到轮廓的山谷多看了一眼。
原本应当只是“休假第一晚”的时间,被按下了一层新的背景色。
2561年6月8日的清晨,并没有因为昨夜的事件而在自然界中留下任何特殊的记号。雨停了云层比前一夜稍薄,狐星夜云旅馆外的空气仍带着湿度,却多了几分被冲洗过的冷意,然后五人收到羽鸟奈浦警部通知“诹森浦田在2561年6月8日凌晨手术成功,凶器已由浦奈杏医师取出并移交静山町警所一科保管。
静山町警所一科的车辆再次停在旅馆前时,时间刚过八点。浦合希子这一次没有穿雨衣,而是直接提着一只方形的仪器箱从车上下来。
箱子表面标有醒目的编号:uidwqcg709。
“静山町警所一科带来的uidwqcg709。”她在走廊口向牧风翔子说明,“负责对血迹丶指纹丶脚印和毛发进行综合检测。”
“感谢。”高云苗子接过仪器箱的一侧,协助她一起搬到诹森浦田临住的旅馆房间门口,“hcdylnu421已经完成基础扫描,uidwqcg709可以在此基础上做进一步的细化。”
房间内的摆设与昨夜相比变化不大——床单被卷起收纳到一角,伤者占据过的位置留下一个空缺。地板上的血迹在灯光下显得比夜里更为清晰,深浅不一的红褐色构成了一幅天然的“图像”。
“先做血迹分布。”浦合希子打开uidwqcg709的主机,屏幕亮起后显示出简洁的界面,“确认有无拖拽痕迹,或者二次落点。”
设备发出低沉的运转声,探头缓慢沿着地板划过,把血迹在微观层面上的分布捕捉进内部存储。屏幕上不断跳出数据——滴落方向丶溅射角度丶浓度变化。高云苗子与静山町的技术人员一边看一边在各自的记录上标注对应位置。
“目前看来,”静山町技术人员在确认完第一轮数据后说,“血迹主要集中于伤者倒地的位置周围,没有明显被人拖拽或移动的迹象。”
“也就是说,刀伤极有可能是在他倒下前后不久形成,而不是他被刺伤后再被挪到此处。”三水洋子说。
“至少血迹支持这种假设。”浦合希子点头。
uidwqcg709的探头很快转向指纹与毛发的扫描项目,门把丶门框丶桌角丶椅背丶窗台,一个接一个按顺序接受检测,结果却出奇一致。
“门把上有多重指纹重叠。”技术人员报告,“但可以确认的是,除了旅馆老板与马戏团几位成员外,暂未发现未知指纹。”
“刀具呢?”浦合希子问。
“暂时由你们静山町一科保管。”高云苗子提醒,“不过昨晚hcdylnu421在现场采样时,对刀柄暴露部分进行过初筛。结合今早由第三医疗中心和你的上司羽鸟奈浦警部反馈的补充信息——”她翻了一下手中的终端,调出由浦山杏那边转来的简报,“目前的判断与昨晚一致:凶器表面未见可明确判定为他人留下的指纹丶毛发或dna残留。”
“换句话说,”牧风翔子简洁地概括,“刀具在刺入之前,已经被人为处理到接近‘无信息’的状态。要么戴了某种完全隔绝接触的防护,要么在刺入前后进行了彻底擦拭。”
“这让人想起……”小林凤雪话到一半,自己又停下。
她想到的是三天前在山雪町电脑城技术走廊里看到的那些“被处理过的痕迹”——一些为避免在监控与传感器中留下可追踪轨迹而被刻意压低强度的信号。但她很快意识到,此刻不宜把两个性质截然不同的案件轻易拉到同一条线索上,只是把这段联想安静收回。
“毛发方面呢?”三水洋子问。
“除了可以明确属于诹森先生的部分,目前没有发现额外的毛发。”技术人员回答,“床上丶地板丶桌下丶窗边,都进行了扫描。”
“纤维呢?”浦合希子继续。
uidwqcg709的界面切换到纤维分析模式,探头在地板和房间几处可疑点位前来回移动。屏幕上跳出不同颜色的标记,代表纤维材质的差异。
“这里。”高云苗子指着屏幕上一块颜色与周围明显不同的区域,“请放大。”
数据被放大到更细致的层级,仪器给出材质的初步判别。与此同时静山町技术人员根据系统内预置的数据库,把这些结果与静山町常见纤维类型进行比对。
“这几段纤维,”技术人员最后抬起头,“在uidwqcg709现有的静山町地区数据库中,没有找到直接对应项。可以初步判断为‘不存在于静山町常规纤维样本中的类型’。”
“数量呢?”三水洋子问。
“不多。”对方回答,“集中在靠近房门附近的一小块区域,其余地方未见同类纤维。”
“也就是说,有一种与静山町本地纤维库不匹配的纤维,出现在诹森浦田房间门口附近。”牧风翔子说,“除此之外没有新的指纹和毛发。”
“脚印呢?”浦合希子看向地板。
uidwqcg709在脚印模式下重新扫描,昨夜被拍摄下来的那些模糊形状,在仪器辅助下被转换为更清晰的轮廓。鞋底的纹路丶踩踏的深浅丶方向的微小偏差都被量化。
“这里是诹森先生本人的脚印。”技术人员指着一串从门口延伸到倒地位置的印记说,“与他从旅馆门口进来时在走廊留存的印迹一致。”
“除此之外呢?”小林凤雪问,“有没有未知鞋底纹路?”
“在房间内部,目前只检测到这一种鞋底纹路。”技术人员答,“靠近门口处,有几处浅得几乎无法判定的压痕,但与走廊上的其他住客脚印交织在一起,很难单独抽离。”
“走廊的情况另算。”浦合希子说,“至少在诹森先生房间内部,目前明确可见的脚印,只属于他一人。”
“总结一下,”高云苗子把刚才的内容用简短几句话整理,“房间内血迹分布与‘就地倒下’相符;凶器表面没有可用指纹丶毛发丶dna;发现几枚不属于静山町常见类型的纤维,集中在门口附近;房间内可视脚印全部来自受害者本人。”
“现场在“留下什么”与“消除什么”之间,呈现出一种不均衡的状态。”三水洋子说,“留下的是‘无法隐藏’的部分,例如血迹和受害者自身的脚印;被消除的是‘可以有意抹去’的部分,例如指纹和毛发。”
“纤维则像是在这种抹除过程中,不小心残留的一点。”牧风翔子轻声补全。
uidwqcg709的运转声暂时停下,房间再次回到只剩空调与远处说话声的频率。
“接下来,”浦合希子收起仪器,“我们需要把今天的客观结果,与昨晚各位提供的时间线结合起来。尤其是关于诹森先生的人际关系部分。”
她看向门外,“请浦奈团长几位,再到餐厅一趟。”
狐星夜云的餐厅此刻空无一人。窗外是被雨洗过后的山坡,狐雨公园方向的树木在云隙间冒出微微的绿意。桌面上还留着昨晚问话时用过的纸杯,只是杯中的水已经凉透。
“第二轮问话,”浦合希子开场时,语气比昨夜更为正式,“会集中在诹森浦田先生的人际与日常行为上。我们需要尽可能完整地勾勒出他在团体中的位置,以及与各位之间的关系。”
“可以。”浦奈美西点头,“我们知道该配合。”
问话分几个部分进行,与昨晚相比内容从“发生了什么”转向“平时如何”。但即便如此,机动六科与静山町警所一科仍旧刻意保持在一种不涉入过深推断的层级——他们询问的是“你们平时如何分配工作”“诹森负责哪类节目”“他与团里其他人的沟通频率如何”“是否有任何最近的变化”,却没有问出诸如“是否与谁有矛盾”“是否与谁关系特别紧张”这类容易让对话偏向主观色彩的问题。
“诹森负责的项目,主要是……”浦奈美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瞬,像是在从专业术语中挑选一个最为中性丶不带任何情绪的表述,“需要一定身体控制与空间感的环节。他的训练非常踏实,不太会在正式演出中出现失误。”
“与各位的私下交流呢?”三水洋子问。
“他话不多。”奈泽越森说,“但只要开口,一般都是就事论事。”
“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显着不同?”高云苗子问。
“如果说‘显着’的话,没有。”神木杏奈子认真回想,“至少在我每天确认行程丶与他沟通节目顺序的时候,他的反应都是一贯的那种……冷静。”
“他与团长之间的交流?”小林凤雪问。
“跟其他人差不多。”浦奈美西说,“提出问题丶接受安排,很少主动表达别的什么。”
泷井泽也在一旁附和:“如果非要说的话,诹森给人的感觉就是‘像个已经把自己排练成固定节奏的人’,不太会突然加花样。”
这种描述在普通旅游者听来,也许只是一种带点诗意的形容。然而坐在桌子这一侧的五人,却都在心中划下了一条线——一个习惯于按固定节奏运作的人,出现在一个精确到秒丶又几乎没有留下可用痕迹的伤人现场中,这种组合本身,就具有某种需要谨慎对待的意味。
“他有没有提过,在静山町这边,有没有想去见的人,或者想去的地方?”牧风翔子问。
“没有。”四人几乎同时摇头。
“狐雨公园的演出,是团体整体安排。”神木杏奈子说,“不是他个人的提议。”
问话持续到接近中午,所有答案都被完整地记录下来,却似乎没有哪一句话能直接与房间里那柄“没有留下任何他人痕迹的刀”建立起明确的联系。
当浦奈美西等人被允许暂时离开餐厅时,狐雨公园方向传来了隐约的喧闹——那是原定于今天上午的hdfcyeaa狸神月影公演被取消后,仍有少数游客在公园入口处询问的声音。旅馆前台的终端偶尔响起,浦也森田泽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向订房客人解释“发生了一点状况”。
“与xrxiopvl不同。”从餐厅走回走廊的途中,小林凤雪低声说,“那里是痕迹太多,要从噪音里找信号。这里则是痕迹被刻意减少,只剩下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的部分。”
“但有一点很像。”高云苗子扶了扶眼镜,“在我们可以接触到的层面上,‘信息的不均衡’本身,就是一种信息。”
牧风翔子在走廊尽头停下,目光落在uidwqcg709的外壳上。那行编号静静地贴在仪器表面,与tfoknca147、hcdylnu421一样,只是这个世界中被赋予特定用途的字符串之一。
xrxiopvl早已被封入“2561年度重大案件”的档案格中,而静山町这一页,还刚刚翻开。
刀具上的空白指纹丶消失不见的毛发丶出现在不该出现地方的纤维、只属于受害者本人的脚印——这些看似“什么都没有”的结果,构成了一张尚未命名的新案件轮廓。
休假从6月7日开始,按文书上的规定,她们本应在狐雨公园的细雨中单纯地作为游客行走,而不是在狐星夜云的走廊里,与地方警力一起把一间房间划入“封锁”的范围。
但纸面上的安排与现实之间,总会在某个看似偶然的时间点出现重叠。
牧风翔子默默在心里写下那串尚未正式赋号的案件——地点静山町;时间2561年6月7日至6月8日;涉及团体:hdfcyeaa狸神月影;伤者诹森浦田。
至于“凶手”一栏,目前仍是彻底的空白。
而这份空白,将在接下来的每一个时间节点里,等待被填入某个名字,或者某种更难以言说的构成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