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筛子与种子(1/2)
野羊坡的“建设”热潮持续了整整两天。在赵武和韩猛的强力组织与有限物资的支持下,近三千难民勉强被安置在了这片不断扩大的人工营地里。简陋的窝棚像蘑菇一样从清理出的空地上冒出来,虽然简陋,却提供了最基本的遮风避雨之所。几处被严格看管的水源和每日定时定量发放的稀粥、烤薯块,维系着这庞大群体脆弱的安全感。
但赵武和韩猛清楚,这绝非长久之计。坡地环境容量有限,存粮消耗极快,更关键的是,人群中鱼龙混杂,潜在的冲突和疫病风险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必须尽快甄别、分流。
藏兵谷增派的两百名辅兵和一批粮食、药品在第二天傍晚送达,同时带来了张远声的最新指令:以“北山联保招募垦荒壮丁、匠户”的名义,开始有计划地筛选吸纳难民,老弱妇孺可暂时安置于野羊坡,但青壮和有技艺者,需分批转移至谷外新建的几处附属垦殖点或直接入谷。转移必须隐蔽、有序,沿途设卡,防止消息走漏或被跟踪。
总务堂新调来的几名文吏带着简易的登记册和墨盒,在士兵的保护下,于营地中央搭起几个凉棚,开始了繁琐的登记工作。登记内容很简单:姓名、籍贯、年龄、有何技艺或特长、家中还有何人。看似寻常,却是第一道筛选。
起初,难民们对登记抱有疑虑和恐惧,生怕是拉壮丁或别的什么圈套。但看到登记后,确实有人根据登记的信息被客气地请到一边详谈,随后家人被分配到条件稍好的窝棚,青壮则被询问是否愿意参加“以工代赈”的伐木、修路工作,换取额外的口粮,一部分有木匠、铁匠、郎中手艺的人,更是被直接告知“头领有用处,待遇从优”,疑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模糊的希望。
登记与观察同步进行。韩猛手下几名经验丰富的军官,扮作普通管事,在营地里走动,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人群。他们留意那些在混乱中依然能保持冷静、照顾他人的人;留意那些虽然衣衫褴褛但体格健壮、眼神清正,不经意间流露出行伍气息的人;更留意那些沉默寡言却双手布满老茧、眼神专注地盯着士兵手中兵器或营地建筑结构的人。
第三天上午,一个意外的“收获”出现了。一名登记文吏发现,一个自称“略懂医术”的年轻难民,在填写籍贯时笔迹端正秀逸,随口考校了几句《伤寒论》的条目,对方对答如流,甚至能指出其中几处因传抄导致的谬误。文吏不敢怠慢,立刻上报。韩猛亲自前来,一番盘问(实为考察)后,发现这年轻人名叫沈溪,原是汉中府世代医官之家,家学渊源,因不满赵光远、贺珍盘剥,又遭艾能奇破城之祸,才随家人逃出。其父在乱中失散,生死不明。
“沈先生可愿随我等前往山中?虽地僻民贫,却正需先生这般良医,救治伤患,传授医术。庄主治下,最重有才德之士,断不会亏待。”韩猛郑重相邀。
沈溪看着营地中那些缺医少药、在病痛中呻吟的难民,又想起家破人亡的惨状,沉默片刻,长揖到地:“但求一处安身立命、施展所学之地,不受兵匪之扰。若蒙不弃,愿效微劳。”
当天下午,沈溪便被一队士兵护送,连同他失散后又寻回的母亲和妹妹,以及另外几名被发现的郎中、药师,踏上了前往藏兵谷的路。他们是第一批被确认的“种子”。
另一个“种子”的发现则更具戏剧性。营地一角,几个半大孩子为了争抢一块烤糊的薯皮打了起来。一个身材瘦削、衣衫几乎成了布条、脸上还带着鞭痕的少年,一声不吭地挤进去,动作快得让人眼花,几下便把那几个大他不少的孩子推搡开,将薯皮掰成几块,分给了其中最瘦弱的两个孩子,自己却一点没留。整个过程冷静、高效,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狠厉和控制力。
这一幕恰好被巡视的赵武看见。他让人把那少年带过来问话。少年名叫石头(不知是真名还是随口说的),父母早亡,在汉中城里跟着一个戏班子打杂,城破时戏班散了,他独自逃出。问他会什么,只摇头。赵武注意到他手指关节粗大,虎口和掌心有厚茧,那是长期练习棍棒或刀柄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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