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秋雨针(1978年霜降)(2/2)

第一场雪压垮了牲口棚,月竹跟着大人们抢修屋顶。她的棉裤短了半截,小腿肚被苇席划出交错的血痕。父亲用草灰给她止血,草灰里混着鸡粪,结痂时痒得她半夜挠墙。会计闺女穿着翻毛皮鞋来监工,故意把雪块踢进她领口,冰水顺着脊沟流到裂口的布鞋里。

腊月里领救济粮,月竹的粮袋被会计闺女爹捅了个洞。玉米面淅淅沥沥洒了一路,她趴在地上用舌头舔,雪渣混着泥土在牙缝里咯吱响。我跟在后面捡漏,布袋里攒的碎粮刚够蒸个窝头,月竹却把窝头掰成四瓣,最大的那块塞给了咳嗽的奶奶。

生产队杀年猪那天,月竹被派去刮猪毛。冻僵的手指握不住刮刀,刀刃在掌心豁出道血口。她偷偷用猪油涂抹伤口,油腥味引来野狗追着舔她的手。会计闺女举着冰糖葫芦经过,故意把山楂核吐在她渗血的纱布上。

除夕夜守岁,月竹用红纸浸出胭脂抹在腮上。红纸是供销社包糖块的,舔一口能甜半宿。母亲把新糊的窗纸撕了块给她当红包,弟弟抢去叠了飞机。月竹追着纸飞机跑到祠堂,发现梁柱上自己写的字被雪水泡成了泪痕,蜡油笔迹却像冻住的烛泪,硬生生焊在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