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防汛年轮(1989.7.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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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阳光晒软了防汛绳手链,方清墨解开绳结浸入凉白开。亚麻纤维吸饱水膨胀,将她缠在绳股里的发丝拱成桥拱。当年你说这是天然琥珀,她对着光举起水杯,现在倒成了透析液里的标本。发丝在涟漪中舒展,三十年的银丝与青丝在波纹里重逢。

李玄策的尿袋忽然泛起涟漪,方清墨熟练地更换集尿器:就像那年暴雨灌进防汛站,咱们踩着水花记录水位。塑料管在她掌心轻响,你握着我的手教游标卡尺,防汛绳缠住两人手腕,倒比现在这些医疗绑带缠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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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降临时,方清墨掀开陪护床下的帆布包。1989年的防汛日志躺在护理垫上,每一页都压着干枯的江蓠。当年夹在日志里的芦苇穗,她将枯叶放进丈夫掌心,现在碎得比监护仪纸还脆。

夜班护士来量血压时,方清墨正用棉签蘸水涂丈夫唇纹。血压计绑带勒得比防汛绳还紧吧?她轻拍李玄策手背浮肿,那年你胳膊上缠着测流仪缆线,却说像是戴着定情镯。电子血压计的嗡鸣声中,她忽然哼起断断续续的《长江谣》,二十年前的涛声漫过icu的金属围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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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换药时,方清墨解开自己衬衫第二颗纽扣。齿轮吊坠垂落在丈夫鼻饲管上方,铜绿与硅胶管在月光下泛起相似幽光。当年说好埋五十年的信物,她将吊坠塞进他枕套夹层,现在倒要跟这些医疗标签作伴。枕芯里的荞麦壳轻响,多像防汛沙袋漏下的江沙,仍在时间深处簌簌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