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章 锦灰堆（2014年8月23日 李长庚70寿辰）（2/2）

一只脏兮兮的流浪黄猫不知何时溜达过来，被瓷片上湿润的茶渍吸引，伸出粉红的舌头，好奇地舔舐起来。猫舌头粗糙的触感划过瓷片，恰恰将茶渍地图上标示桥墩豁口位置最关键的一小片痕迹舔掉了，留下一个不规则的湿润缺口。

“哎！去去去！”摊主老头作势要赶猫。

王铁柱却猛地抬手阻止，眼神锐利如刀。就在黄猫甩头抖毛的瞬间，借着夕阳最后的光线，王铁柱清晰地看到它破旧项圈上挂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上面蚀刻着德迅（中国）国际物流的飞鸟徽标和一组极微小的编码！

“老师傅，这猫…常在这儿？”王铁柱的声音异常平稳，听不出波澜。

“可不嘛，这一片的街溜子，叫大黄，就爱吃这些旧纸片子！”老头嘟囔着，随手拿起一块锋利的碎瓷片边缘，“嗤啦”一声，利落地划开摊位上那个滚圆的沙瓤西瓜。鲜红的瓜瓤裂开，在傍晚的光线下，那饱满多汁的果肉深处，竟隐隐折射出一抹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幽蓝冷光——那正是王铁柱淬炼了一生、熟悉到骨子里的特种合金淬火后特有的钢蓝！这抹蓝光，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脑海中的迷雾，将茶渍地图、猫项圈芯片、念墨的坐标、李长庚的困境……淬炼成一条清晰无比的营救通路！他豁然开朗。

离书摊不远，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蜷缩在石阶的阴影里。他面前摊开几张皱巴巴的、浸透茶渍的旧纸，那是他刚从垃圾堆里翻捡出来的“宝贝”。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撕成小片，丢进一个生锈的罐头盒。盒子里，几条粗壮的蚯蚓正蠕动着。流浪汉喃喃自语：“吃吧，吃吧，吃了好有力气钻土…下头暖和…”

昏黄的路灯光勉强照亮罐头盒。那几条蚯蚓在湿润的茶渍纸上缓慢爬行、啃噬。就在它们拱起身躯的瞬间，沾满泥土的半透明腹壁被光线穿透，其内部竟隐隐浮现出极其微弱的、排列规则的绿色光点，勾勒出细微的电路板纹样！那些被吞下的茶渍纸，仿佛激活了蚯蚓体内某种沉睡的、非自然的印记。流浪汉对此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看着他的“宠物”，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天真的满足。

教堂的烛火摇曳得更厉害了。李长庚将沾着磁粉和蛋糕奶油的手指，在破旧却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下摆上用力擦了擦。他紧紧攥着那块还在微微发烫的怀表，表壳上黄河壶口的浪涛浮雕深深硌进掌心。坐标在怀，通路已明，芯片指向物流的脉络。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沉淀了七十载、看透生死后的沉静与决然。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破败的教堂穹顶，穿透了浩瀚的太平洋，投向东方那片浸透了亲人思念与战友热血的土地。

“玄策…” 他再次低唤，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如同淬火前通红的钢坯沉入冰水前那一声决绝的嘶鸣，“爸…回来了。” 夜风呜咽着掠过教堂的残窗，卷起地上细微的尘埃，也带走了这声跨越三十一年时光的承诺，飘向大洋彼岸，那个无数人为之奔走的黎明。废弃教堂的巨大阴影里，老人挺直了脊背，像一尊历经风霜却永不屈服的礁石，静静等待着归航的号角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