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非正传(2/2)

台风“荷贝”余威未散,狂风裹挟着暴雨。阿非回到六湾的棚屋,屋顶的沥青纸被撕开一个口子,雨水砸在行军床上。他把唯一的皮箱顶在头上,箱子里装着三件旧军装、一本《资本论》和半包“大前门”。隔壁的四川木匠敲门,递给他一碗姜汤:“阿非哥,喝完再说。”木匠的手掌布满老茧,像一张砂纸。**阿非接过碗,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车间油泥的痕迹。

9月,1985年的夏天尚未完全退去,蛇口工业区贴出布告:允许科技人员离职办民营科技企业。阿非在昏黄的灯下写辞职信(实质是确认离开的决定),**紧抿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钢笔漏水,把“非”字最后一捺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像一道不甘的墨痕。他把信折成方块,塞进工装口袋,又取出,在背面加了一句:“若失败,便葬于蛇口的风里。”他知道,这是一条真正的背水之路,身后没有退路,身旁也再无依靠的家小。

月底,阿非用最后的几十元买了张去深圳的船票。船离岸时,他站在甲板上,**海风吹乱了他夹杂着灰白的短发, 看见蛇口港的灯像一串被海水泡过的星星。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半包“大前门”,点燃最后一支,烟雾被海风撕碎。他想起20年前在部队修雷达,班长说:“信号再弱,只要天线还在,就能抓住。”此去深圳,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夜色中,船头破浪,发出“哗——哗——”的声响,像一声又一声的提醒。阿非把烟头摁灭在船舷,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在风里几乎听不见:我41岁,被开除、离婚、负债200万。父母在黔,弟妹星散,妻儿远别。没技术、没资金、没人脉。但我还有一张嘴,可以问路;还有一双手,可以开路。”

海风掠过,把他的话卷进黑暗,像把一颗种子埋进蛇口灼热的风里。前方,是深圳,一个只属于他自己和未知未来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