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岁月沉香(1/2)
时光的脚步迈入二零零五年的深秋,窗外的梧桐叶已染上浓重的金黄,在带着凉意的风中簌簌飘落,铺陈出一地斑驳的绚烂。肖霄和苏晨的生活,依旧遵循着那套已然融入骨血的宁静节奏,但在这份看似恒常的平静之下,一种属于人生暮年的、回顾与总结的情绪,如同地底深处悄然涌动的暗流,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愈发清晰、深沉。他们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急切地眺望未来,也不再如中年时那般奋力地把握当下,而是常常会不自觉地沉浸于对漫长一生的回溯之中,像两位经验丰富的鉴宝师,在灯下细细摩挲、品评着岁月留下的每一道刻痕,每一片光泽。
这是一个周末的午后,天空是高远的、淡淡的蓝色,阳光失去了夏日的炽烈,变得温煦而通透,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将书房映照得一片明净亮堂。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演绎着无声的舞蹈。一种莫名的、想要整理旧物的冲动,萦绕在苏晨心头。
她推开书房里那个靠墙放置的、色泽沉黯的红木柜子最底层的抽屉。这个抽屉,平日里很少打开,里面存放着的,是这个家庭最为厚重、也最为私密的历史记忆。一股混合着樟木、旧纸张和时光停滞特有的、微带涩意的气息,随着抽屉的拉开,悄然弥漫开来。
肖霄原本坐在沙发上看书,察觉到妻子的动作,也放下手中的书卷,静静地走了过来,俯身 beside her。两人如同即将开启一个尘封宝库的探险者,目光交汇,带着一种近乎庄严的默契。
抽屉里的物件,被苏晨用柔软的棉布包裹着,分门别类,摆放得异常整齐。她小心翼翼地,一件一件地取出,放在铺了白色细棉布的地板上。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厚厚一叠用红色塑料绳仔细捆扎好的信件。那是肖霄在北大荒时期,写给苏晨却大多未能寄达,后来被苏母藏起,直到他们中年重逢后才得以重见天日的“两地书”。信封已经泛黄发脆,边角磨损,上面的字迹蓝黑墨水也已褪色,但每一封都保存得极其完好。苏晨解开绳结,抽出一封,指尖轻轻拂过那熟悉的笔迹,仿佛能感受到当年那个在冰天雪地里、就着昏黄煤油灯奋笔疾书的青年掌心的温度。
“你看,”苏晨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往事,“你在这里写,‘晨晨,这里的月亮很冷,但想起你,心里就是暖的。’”她的眼角微微湿润了,“那时候,你得多难啊……”
肖霄蹲下身,拿起另一封,看着上面自己当年故作轻松、报喜不报忧的文字,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有苦涩,也有温暖。“都过去了,”他握住苏晨的手,那手已不再年轻光滑,却带着相濡以沫的坚实,“现在回头看,那些苦,倒像是……像是垫在脚下的石头,没有它们,或许我们也站不到今天这个高度。”他的话语里,没有抱怨,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释然。遗憾吗?自然是有的,为那错失的二十多年相守时光,为那些在苦难中凋零的年轻生命,比如李红梅。但这遗憾,并未酿成怨恨的苦酒,而是在岁月的沉淀中,化为了对当下拥有的、加倍珍视的清醒。
接着,苏晨取出了那条折叠得方方正正、颜色已不再鲜艳的红围巾。那是离别前夕,她连夜赶织,在火车站塞给肖霄的。羊毛的质地有些硬化,红色也褪成了暗淡的砖红,边缘甚至有些许磨损。苏晨将它展开,轻轻抚摸着上面略显稚拙的编织纹路,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雾气弥漫、哭声震天的清晨站台,出现了那个扒着车窗、身影越来越远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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