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微金重义，砥柱中流（1/2）

五十两官银的耀眼光芒尚在王嫂子手中沉甸甸的托盘中流淌，那代表着州府认可与未来期许的承诺犹在耳边回荡。李大人郑重收好那盒封存着“丰女一号”良种的木盒，又叮嘱随行文书务必尽心誊抄笔记要义，一切公务事宜似乎已告一段落。

然而，李大人并未立刻转身离去。他站在原地，目光再次落回那个被搀扶着、仿佛随时会燃尽最后一丝生命烛火的枯槁身影上。赵小满剧烈的咳嗽声在略显寂静的田野间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撕心裂肺的喘息都让人担心她能否撑到下一刻。

这位州府粮官的心中，感慨万千。今日所见所闻，已彻底颠覆了他数十年的认知。眼前这个妇人，其坚韧、其智慧、其胸怀，已远非“奇女子”三字所能概括。那五十两白银是公事公办，是州府对良种与技术的购买与定金。但于他个人而言，总觉得还欠着一份由衷的敬佩与…补偿。

补偿他初来时被谗言蒙蔽的倨傲，补偿他对这群挣扎求生的女子曾有的轻视。

他沉吟片刻，从腰间解下一个略显旧却做工精致的锦囊，从中取出一锭小巧却成色极足、闪着柔和银光的元宝。这并非官银，而是他个人的俸禄积攒。

他上前两步，来到赵小满面前，将那锭白银托在掌心，语气诚挚，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得更缓更柔： “赵夫人，公事已毕，此十两纹银，乃李某个人一点心意，绝非官帑。夫人身体羸弱，咳疾深重，皆是为钻研农事、为这‘丰女村’耗尽心血所致。李某感佩夫人之德，敬佩夫人之功，此微薄之资，万望夫人收下，务必寻个好郎中，仔细调养身体。夫人安康，乃此地之福，亦是…农事之幸。”

十两白银！ 虽远不及方才那五十两官银震撼，但这可是李大人私人所赠！其蕴含的意味截然不同！这不再是冰冷的交易，而是带着温度的、一位州府官员发自内心的认可与关怀！

所有女户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眼中充满了惊讶与激动。快嘴刘更是喜上眉梢，恨不得替赵小满立刻接过来。

然而，赵小满的反应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艰难地抬起眼皮，深陷的眼窝看向那锭在李大人掌心闪烁着温润光芒的白银，又缓缓看向李大人诚挚的脸。她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欣喜，只是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嘶哑的声音微弱却清晰： “…大人…厚意…” “…民妇…心领…” “…但这银子…民妇…不能收…”

又拒绝？！ 众人皆是一怔。方才拒绝五十两官银是为大义，为长远计。可这十两私人赠银，于情于理，收下都并无不妥啊！

李大人也愣住了，不解道：“夫人，这是为何？此乃李某私谊，绝非…”

赵小满缓缓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气息愈发虚弱，却努力让自己的话语连贯：“…大人…非是民妇…不识抬举…” “…只是…这村子…非我一人之功…” “…粟种…非我一人选出…” “…田地…非我一人耕种…” “…笔记…非我一人记录…” “…御敌…守夜…炊爨…浣洗…皆赖…众姐妹…”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张寡妇、王嫂子、快嘴刘、柳绣娘、孙巧儿…以及所有围拢过来的、面带风霜却眼神灼热的女户。 “…民妇…只是…恰巧…站在了…前面…” “…若论功劳…苦劳…血汗…人人有份…” “…民妇…岂能…独享…此银？”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却如重锤般敲在每个人心上。 “…大人…若真有心…” “…请将…此银…交由…王嫂子…” “…计入…公账…” “…或为村中…添置…公用之物…” “…或…均匀分给…每一位…姐妹…” “…民妇…与有荣焉…” “…此…方为…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