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永夜巡逻队的阴影(2/2)

“……检测到未知的生物信号。”队长的回答有了一丝延迟,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金属在摩擦,“正在进行风险评估。”

烬生陷入了一种“逻辑熵灼烧”般的虚无感。他仿佛旁观着自己的行动被拆解成代码,却又清晰感受到队长面具后那真实的、混杂着愤怒与痛苦的目光。他是在见证一个机器的崩溃,还是一个灵魂的重生?“我是人还是机械?”这个问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他脑海中盘旋。

原来,这位队长,曾是贫民窟的一员。在一次大规模的“净化”行动中,为了执行长明种ai“切断污染源”的绝对指令,他亲手将女儿所在的区域封锁。他本应是秩序的执行者,却成了自己悲剧的缔造者。巨大的痛苦与自责让他自愿接受了最彻底的改造——植入了最强的“逻辑炸弹”,抹去了这段记忆,将自己变成了一台只为任务而生的完美机器。而长明种的死亡,让那道锁住记忆的枷锁,轰然断裂。

“风险评估?”血瞳的声音这次直接切入队内公共频道,清晰得如同毒蛇吐信,“还是……忏悔?你看到的,是需要清除的污染源,还是你女儿递给你的、那些再也没能捡起的星星?”

这句话如同投下的炸弹。

队长的头盔猛地转向血瞳,面甲下的目光几乎要实体化。武器系统解锁的“咔嚓”声在狭窄巷道内尖锐地回荡。“闭嘴!”队长咆哮道,那声音已经完全失去了伪装,充满了人类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动力甲让地面都为之震动。

当队长咆哮时,他动力甲肩部的散热栅格突然全部展开,喷出大量白色蒸汽——这是系统过载的典型表现。他踏前的那一步在地面留下了深刻的裂痕,裂痕中迅速爬满了贪婪的菌丝。其他三名队员虽然举着武器,但他们的站位暴露了内心的犹豫:两人微微侧身,保持着可以同时应对队长和血瞳的姿势;另一人的枪口则明显下垂了几度。

气氛瞬间凝固。烬生注意到,队长动力甲侧面的一个小型记录仪指示灯,正在以一种不规则的频率疯狂闪烁着红光。那不是正常的记录状态,而是在标记“严重异常行为数据”。每一次队长情绪波动,那红光就会剧烈闪烁,像一颗濒临爆炸的心脏。记录仪的外壳上,刻着一行细小的铭文:“忠诚于秩序,忠诚于真理。”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几乎被磨平的字迹:“为了阿黛拉”。当红灯疯狂闪烁时,这行字迹会短暂地发出微光,仿佛在回应着队长激荡的情绪。

“我们走。”队长最终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猛地转身,不再看任何人。他带头向前走去,步伐比之前更快、更重,像是在逃离什么。在转身的瞬间,烬生看到他的一只金属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胸甲,仿佛在触摸一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

返程的路上,队伍的气氛降至冰点。队员们彼此保持着最大安全距离,每一步都踏得格外谨慎。经过一些特别阴暗的角落时,能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蠕动声和呜咽声,但没有人再去查看。队长的步伐越来越快,有两次甚至差点撞上突出的棚屋支架。他的呼吸声通过面甲的扩音器传出,粗重得如同受伤的野兽。

当队伍终于穿过贫民窟,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废弃广场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广场地面铺着古老的花岗岩,这是少数菌丝无法侵蚀的材料。在这里,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一些。但队长没有停留,他甚至没有按照惯例进行区域安全扫描,就匆匆下达了解散命令。

巡逻队解散,队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去,彼此间保持着距离。广场上只剩下烬生和血瞳。

“一个有趣的样本,不是吗?”血瞳走到烬生身边,目光依旧追随着队长消失的方向,“一个被逻辑束缚的灵魂,在旧神死后,开始尝试呼吸。你说,他会成为我们的盟友,还是……第一个被新秩序清除的叛徒?”

烬生沉默了一会儿,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那种混合着爱与绝望的目光,如今竟在队长的眼中重现。他低头看着自己机械右臂关节处渗出的冷却液,和左眼那点仿佛随时会被永夜吹熄的微光。一股寒意从脊椎深处升起——关于“神”的战争,已从外部蔓延至每个个体的灵魂深处,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既是潜在的祭品,也是未被书写的预言。

“我不知道。”烬生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但我知道,这场战争不仅仅是关于机械与血肉,更是关于每一个灵魂的选择。我们都是棋子,但也都有可能成为改变棋局的关键。”

血瞳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她轻轻地拍了拍烬生的肩膀,仿佛在传递某种无声的支持。“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必须坚持下去。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烬生点了点头,抬头望向永夜的天空。黑暗中,星光微弱而遥远,仿佛在诉说着未来的希望与绝望。他知道,前方的路依然漫长而艰难,但他也明白,只要心中还有那份信念,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血瞳注视着队长消失的通道,手指轻轻敲击着匕首的鞘。“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她突然说,“一个开始觉醒的机器,比纯粹的机器或纯粹的人都要危险。因为他既无法完全遵守逻辑,又不能完全理解感情。”

烬生沉默着,他的机械手指无意识地模仿着血瞳敲击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嗒嗒”声。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机械臂上的菌斑比之前扩大了一圈,这些活着的真菌正在缓慢地沿着金属表面蔓延。

“我们该走了。”血瞳最后看了一眼永夜的天空,“审判官们不喜欢等人。而且......”她的螺旋瞳孔微微收缩,“我嗅到了‘清洁工’的味道。看来观星塔已经等不及要来处理这个‘故障’了。”

烬生抬头,看到远天有几颗不自然的“星辰”正在移动。那是守夜人总部的追踪器。战争从未停止,只是换了一种形式,而现在,它已经蔓延到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关于“神”的战争,已从外部蔓延至每个个体的灵魂深处,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既是潜在的祭品,也是未被书写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