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双府宴智勇交锋 渊薮讯惊定新策（1/2）

傍晚时分，宴会移步至神机府。

与天策府的粗犷豪放截然不同，神机府的议事厅，坐落在一片清幽的竹林之中，建筑典雅精致，飞檐斗拱，雕梁画栋。

厅内焚着淡淡的宁神香，仙乐飘飘，赴宴者多为文士打扮或气息深沉之辈，举止从容，言谈温和，但眼神深处却都闪烁着智慧或算计的光芒。

主持宴会的狐言，是一位身着月白羽衣、面容俊雅、看起来如同中年文士的老者。

他亲自在厅外迎接，笑容和煦如春风：“阳曦少主，何盟主，玉姑娘，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请入内上座。”

他引着三人入内，安排的位置极佳，显示出足够的重视。

席间摆设也极为讲究，灵果美酒，器皿精美，与天策府的风格天壤之别。

“何盟主年少有为，丹道通玄，日前丹阁开业，更是技惊四座，实乃我妖族万年不遇之俊杰，联盟之幸啊。”狐言开口便是极高的赞誉，笑容真诚，让人如沐春风。

然而，何不牧和玉琉璃都心如明镜，知道这温和的表面下，隐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

烬的提示也在何不牧心底响起：“何小子，这老狐狸的心率平稳，面部微表情控制完美，情绪波动接近于零，肯定是个情绪伪装的高人。别着了他的道儿。”

“狐长老过奖了，晚辈愧不敢当。”何不牧谦逊回应。

酒过一巡，菜过五味，看似和谐的氛围下，机锋开始隐现。

一位面容瘦削、眼神锐利如鹰的影豹族长老率先开口，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阴柔的穿透力：

“何盟主丹阁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实在令人羡慕。不过，万妖联盟资源向来遵循一定之规，以求平衡。

如今大量资源因丹药之故流向贵盟，长此以往，其他各族，尤其是一些资源本就匮乏的中小族群，难免心生忧虑，恐有失衡之患啊。

不知何盟主对此，有何高见，以安众心？”

这话看似关心万妖联盟稳定，实则将薪火龙盟置于可能破坏万妖联盟平衡的位置上，其心可诛。

何不牧神色不变，从容道：“豹长老所虑，亦是何某所思。我薪火龙盟创立之本意，乃是汇聚同道，共抗寂灭，绝非为了一己之私。

丹药炼制，所需材料确实珍贵，但我盟亦会严格遵循联盟法规，并通过公平交易获取。

况且，丹药流通，惠及的是广大妖族同道，提升的是我妖族整体实力，此乃良性循环，何来失衡之说？

若中小族群有需求，我盟亦可酌情提供优惠，或开发更适合他们的平价丹药。”

他避重就轻，强调规则和共赢，将问题反弹回去。

另一位满脸和气、身材富态的商羊族代表立刻接话，笑容可掬：“何盟主胸怀广阔，令人敬佩。只是，贵盟丹药效果神奇，这价格嘛，呵呵，也着实不菲。

寻常小族，怕是倾全族之力，也难换得一粒珍品。长此以往，恐造成强者愈强，弱者愈弱，这与万妖联盟倡导的共荣初衷，似乎有所出入啊？”

这话更是歹毒，直接将薪火龙盟的丹药定价与万妖联盟“共荣”理念对立起来。

这次，没等何不牧开口，玉琉璃清冷的声音已然响起，如同玉磬轻击，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商羊长老此言差矣。价值决定价格，我盟丹药功效，诸位有目共睹，其价值几何，市场自有公论。万妖联盟共荣，在于创造更大价值，共同提升，而非简单的均贫富。

若因我盟技艺精湛，便要强行压低价格，岂不是打击创新，鼓励平庸？这难道就是万妖联盟倡导的共荣之道吗？”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继续道：“况且，我盟已规划普、优、珍、绝、神五级丹药体系。普、优二级，本就意在普惠，价格已极为亲民。

至于更高层级，自是价高者得，或需贡献兑换。若某些族群连最基础的普级丹药都无力承担，或许更应思考如何提升自身，而非指责定价公允的供应者。

万妖联盟资源分配，自有其法度，我盟严格遵守，但也请某些势力，莫要混淆视听，将自身发展不力，归咎于努力奋进者。”

玉琉璃这番话，逻辑严密，反击犀利，直接将问题提升到万妖联盟规则和发展理念的层面，驳得那商羊族代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哑口无言。

狐言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随即笑容不变，打圆场道：“玉姑娘快人快语，言之有理。联盟自有法度，供需自有平衡。

何盟主与玉姑娘深明大义，老夫佩服。来，大家共饮一杯，愿我妖族愈发兴盛。”

接下来的宴会，便在这样一种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汹涌的言语交锋中进行。

狐言等人不断抛出各种难题，从丹药供给到龙族历史地位，从万妖联盟未来战略到对寂灭风暴的看法，试图从各个角度试探何不牧的底线和野心。

何不牧在玉琉璃的辅助下，始终从容应对，守中有攻，既表明了薪火龙盟的原则立场，又不落下风。

烬则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记录着每一个发言者的神识波动，不断在何不牧心底提示：

“这位青鸾族代表，情绪波动与善意提问相符，可初步视为为潜在合作对象。

那幽蟒族长老，神识多次异常扫描你周身气息，恶意指数高，听说他与饕餮族有暗中关联。

狐言那老小子在提及万法渊薮时，心率有瞬间细微加速，可能与后续安排有关，看他如何演戏。”

直到宴会接近尾声，狐言才仿佛不经意地，用最温和的语气，抛出了最具分量的信息：“对了，何盟主，玉姑娘，万妖联盟近日确认了一处上古遗迹的方位，名为万法渊薮。

此地据最古老的典籍记载，乃是万法源流之地，亦是上古一处重要战场遗迹，凶险莫测，超神境陨落其中亦非罕见。

但是，风险往往与机遇并存，其内可能存有失传传承、远古神料，甚至还有一些关乎天地本源的秘密。”

他特意停顿，目光扫过何不牧和玉琉璃，缓缓道：“更巧的是，据某份极其隐秘的残卷暗示，这万法渊薮，似乎与上古龙族的兴衰，有着某种不解之缘。

万妖联盟不日将正式公布此事，并组织各大势力派出精锐，联合探索。何盟主麾下人才济济，尤以龙族俊杰为核心，对此地，想必有着我等无法比拟的先天优势。

不知何盟主，对此可有兴趣？”

万法渊薮。

这个秘境再次被提起，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何不牧身上，充满了探究、期待、嫉妒、乃至幸灾乐祸等复杂情绪。

谁都明白，这既是天大的机遇，也绝对是神机府，乃至整个万妖联盟高层，为这位新崛起的薪火龙盟盟主，设下的最直接的考场。

闯过去，海阔天空，闯不过去，可能便是万丈深渊。

何不牧迎着狐言那深邃难测的目光，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他淡然一笑，举杯示意，声音平稳而坚定：

“上古遗迹，龙族秘辛？狐长老此言，确实勾起了何某极大的兴趣。如此盛事，关乎妖族未来，我薪火龙盟，身为万妖联盟一份子，自然义不容辞，愿尽绵薄之力。”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接下了这战书。

狐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笑容愈发和煦：“好。何盟主果然胆识过人。那老夫便期待，在万法渊薮之中，能看到薪火龙盟的英姿了。”

宴会至此，终于落下帷幕。

何不牧与玉琉璃告辞离开，背后是无数道意味难明的目光。

走出神机府，夜色已深。

凌霄天的星空，似乎也带着一丝清冷与诡谲。

“阳谋已下，再无退路。”玉琉璃轻声道。

何不牧目光望向丹阁的方向，眼神锐利：“那就闯过去。让这万法渊薮，成为我薪火龙盟，真正名动不周山的垫脚石。”

双府之宴，智勇交锋，暂告一段落。而万法渊薮的庞大阴影，已然彻底笼罩下来。

双府宴的尘埃仿佛还悬浮在凌霄天华丽的穹顶之下，何不牧与玉琉璃已然回到了混沌星辰塔那隔绝内外的静谧顶层。

塔外是不周山永不停歇的喧嚣，塔内却因两位核心的回归而陷入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寂。

所有焚天军团与薪火龙盟的核心成员，皆未离去，他们或坐或立，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入口处，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询问与凝重。

没有寒暄，何不牧径直走到主位，玄袍微拂，坐下的同时，目光已将在场每一张面孔扫过。

玉琉璃则无声地移至他身侧，依旧是那副冰雪雕琢般的沉静姿态，只是指尖在温玉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泄露了并非表面的平静。

“诸位，”何不牧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所有细微的躁动，“宴无好宴。天策府的下马威算是接下了，但神机府狐言，给我们送来了一份大礼。”

他言简意赅，将狐言在宴会尾声，如何以看似随意的口吻抛出万法渊薮的消息，如何点明其与上古龙族的关联，以及那看似邀请、实则不容拒绝的试探，原原本本道出。

他没有添油加醋，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尤其是“超神境陨落亦非罕见”、“时空紊乱”、“法则交织”等字眼，让在场众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议事厅内落针可闻。

“哐当。”步够花第一个跳了起来，身前的周天衍算盘被他带倒，算珠散落一地，他也顾不上了，胖脸上满是惊怒交加的红晕，“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老狐狸没憋好屁。

万法渊薮。那是能随便去的地方吗？古籍记载，那地方是上古道争的坟场，法则崩坏，进去十个能出来一个都算烧高香了。

万妖联盟自己不敢轻易涉足，这是拿我们当探路的石子，还是送死的炮灰？”

他激动地挥舞着双手，看向烬，“烬爷，快，最坏情况推演生还概率，咱也看看最真实的数据。”

烬庞大的机械龙躯，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龙瞳中的彩虹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刷屏，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精确响起：

“数据同步更新。加入狐言最高级别恶意变量，联盟官方支持力度趋近于零变量，万法渊薮基础危险等级上调至绝境变量。

重新建模测算，探索队全员安全返回概率，修正为：百分之二十八点三。何小子和琉璃的陨落概率，升至百分之十五点一。”

“二十八点三？”龙傲天失声惊呼，胖脸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头顶的福祸光晕剧烈闪烁，几乎要涣散开来：

“这，这跟直接跳进归墟之眼有什么区别？老大，三思啊。咱们丹阁刚开业，生意红火，日进斗金，没必要去冒这种九死一生的风险啊。留着青山在……”

“怕死就别修仙。”一个斩钉截铁、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打断了他。

海天措豁然起身，这位四海龙战将身姿挺拔如枪，龙眸中燃烧着熊熊战意与一种深植于血脉的悸动：

“龙族上古荣耀，岂能因惧险而蒙尘？万法渊薮若真与我族先辈有关，纵是刀山火海，幽冥黄泉，末将亦愿为先锋，万死不辞。

唯有寻回失落的传承，我龙族方能真正复兴，应对未来大劫。”

他身后的几位龙族战将也齐刷刷站起，同声低吼：“愿随将军，万死不辞。”

冥骨周身的幽冥之气如同沸腾的墨池，翻滚不定，沙哑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深处：

“险地，方是强者唯一的试金石。安逸，只会磨灭爪牙。死亡是归宿，亦是开端。机遇，从来与绝望同眠。”

他的话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决心。

一直微阖双目的时尘，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蕴含着万古沧桑的龙眸中，罕见地泛起了波澜，声音苍老而低沉：“万法渊薮，那是天地初开，法则初定，万道争鸣亦是万道倾轧之地。

无数大能埋骨其中，怨念、执念、破碎的法则交织，形成了绝险之境。万妖联盟此举，确为考研之举，毕竟是妖族，不像人族那般委婉。”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然而，福祸相依。此地对我族而言，意义非凡。或许，那里不仅藏着力量，更可能藏着关于我族起源，乃至应对那场周期漫长的寂灭风暴的关键线索。

风险，巨大到难以估量，但若放弃，老朽恐我族将永失一窥真相之机。”

这位烛龙长老的表态，沉重如山，却也将探索的必要性提升到了关乎族群命运的高度。

沐红尘灌了口酒后，眼中精光闪烁，沉吟道：“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争命，于万丈悬崖边行走。若因前方险阻便畏缩不前，道心必生尘埃，日后境界再难突破。

此地虽凶，却也是淬炼意志、验证所学的最佳磨刀石。何小子，迎难而上才是你该做的。”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久违的豪情与期待。

小九紧紧抓着何不牧的袍袖，小手冰凉，大眼睛里盈满了担忧，声音带着劝告：“老大，那个地方听起来太可怕了，时尘爷爷都这么说，你要不……”

但她看到何不牧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坚定，以及海天措、冥骨等人昂扬的战意，后面的话便化作了低声的啜泣，最终化为一句倔强的请求：

“实在要去，那你一定要带上我。我的剑道可以照亮黑暗，可以帮大家找到路。我不会拖后腿的。”

吞吞则是兴奋地用对何不牧道：“万法渊薮肯定是个好地方。没去过，好多没闻过的味道，肯定有好多好吃的。去！一定要去。”

整个议事厅内，恐惧、担忧、激动、决绝、贪婪，各种情绪交织碰撞，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如同百川归海，汇聚到了何不牧与玉琉璃的身上。

这个决定，关乎在场每一个人的生死，更关乎薪火龙盟未来的命运。

何不牧能感受到袖中小九手的颤抖，能听到龙傲天粗重的呼吸，能看到步够花眼中的恐惧与计算，也能感受到海天措、冥骨等人那股不惜赴死的决然。

他缓缓闭上眼，心神沉入混沌星衍道，无数种可能、无数种结局在他心间飞速推演、碰撞。

利弊、生死、道义、责任，重重枷锁，压在心间。

忽然，他感觉到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轻轻覆盖在了他的肩膀上，是玉琉璃。

他睁开眼，对上她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

此刻，那双眸子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种近乎绝对的信任与支持。

她微微颔首，眼神交汇间，一切已无需多言。

何不牧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仿佛将周遭所有的凝重与不安都吸入肺腑，再缓缓吐出时，他的眼神已然变得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神铁，坚定、锐利、不可动摇。

他霍然起身，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沉稳如磐石，却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力量：

“我意已决。”

简单的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心头炸响。

“万法渊薮，我们必须去。”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不仅是为了那虚无缥缈可能存在的龙族传承，更是为了我薪火龙盟的脊梁与魂魄。

万妖联盟设下此局，便是要看我等是龙是虫。我等若退，则前功尽弃，日后在这不周山，将永无宁日，只能仰人鼻息，苟延残喘。

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在这绝境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夺回属于我们的机缘，方能真正奠定我盟不朽之基业，让这薪火二字，成为不周山乃至诸天万界，无人敢轻视的旗帜。”

他顿了顿，语气从激昂转为极度冷静的谋划：“当然，此行绝非逞匹夫之勇，更非盲目送死。

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我们要去的，不是地狱，而是一场必须赢下来的战争前哨。琉璃……”

他转向玉琉璃，目光中充满了托付，“家园根基，重于一切。薪火龙盟丹阁，便交给你了。唯有后方稳固，我等在前方方能心无旁骛。”

玉琉璃随之起身，白衣胜雪，身姿挺拔如傲雪寒梅，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绝对自信：“放心。我会让时尘前辈留守丹阁，足以镇压一切宵小。

步够花统筹商业与情报，龙傲天掌管后勤物资，慕容雪维持阵法运转，查文刀保障丹阁日常。

外部有阳曦少主互为奥援，内部有我等齐心协力，混沌星辰塔便是永不陷落的堡垒。你们只需专注于渊薮之内，后方之事，无需挂念分毫。”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开始进行精准到令人叹为观止的点兵布阵，其思路之清晰，考量之周全，仿佛早已推演过无数次：

“探索队名单如下，此乃当前我盟能拿出的最优配置，攻防辅侦，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