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惊变·绮罗(1/2)

林星野生辰宴兼订婚仪式的消息,如同在盛京这潭表面平静的深水中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接下来的日子,整个京城都围绕着这场联姻高速运转。

镇北王府与江府的忙碌程度远超常人想象。纳采之礼已毕,问名、纳吉等婚前六礼在皇室关照下以惊人效率推进。王府长史与江府管事日日碰头,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库房不断开启,绫罗绸缎、金石玉器如流水般被精心挑选、登记造册。王府内张灯结彩,连廊下都换上了崭新宫灯,仆从们步履匆匆却面带喜气。江府之内,绣娘日夜赶工,为江月流缝制大婚吉服,每一针都浸润着家族的期许。

然而,在这片喜庆的汪洋之下,几股暗流正悄然汇聚。

北戎使团下榻的四方馆内,气氛冷凝。

拓跋乌珠屏退左右,只留副使与老臣阿古拉。她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盛京街景,眼神阴鸷。

“林星野要订婚了……”她声音低沉,带着草原狼王般的狠戾,“倒是选了个好时候。看来,那小皇男是被舍弃了。齐太女好狠的心呐,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说送就送。”

副使谨慎道:“王姥,如此一来,我们借和亲施压的策略……”

“怕什么?”拓跋乌珠猛地转身,嘴角勾起残酷的冷笑,“订婚而已,就算成了婚,难道就不能出点?林北辰不在,正是最佳时机。”她取出一枚精致的白玉小瓶,瓶身隐约可见绮罗花暗纹,“把这个,通过我们在宫里的,送到该送的人手里。告诉她们,按计划行事,给这场喜事添点热闹!”

阿古拉浑浊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终究只是更深地垂下了头。

皇宫深处,皇男寝殿。

一连数日,姜晚棠都称病不出。殿内门窗紧闭,光线昏暗,华美衣袍散落一地,器皿碎片随处可见。

他蜷缩在锦榻角落,昔日明艳的脸庞瘦削下去,眼圈乌青。林星野与江月流订婚的消息,彻底劈碎了他所有幻想。

“她不要我了……母亲不要我了,太女妹妹不要我了……连父后也不要我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福顺悄无声息地走近,放下安神汤,默默收拾满地狼藉。直到清理干净,他才跪坐榻前,痛心道:“殿下何苦如此?您这样,除了让亲者痛,仇者快,又能改变什么?”

姜晚棠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福顺脸上露出挣扎与决绝,凑近低语:“明路已绝,为何不搏一条生路?林世女的订婚宴,便是最后的机会!”

他取出那枚带有绮罗花暗纹的白玉瓶——“梦浮生”:“只要殿下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您失了清白,为了皇家颜面,这婚事必然生变!那北戎王也断不会娶一个被别人用过的男子!届时殿下便可嫁给林世女,留在京城,顺理成章!”

姜晚棠看着玉瓶,身体剧烈颤抖。

对远嫁的恐惧、对林星野的执念、被至亲抛弃的怨恨,交织成毁灭性的力量,吞噬着他最后的清明。

“不……不行……”他虚弱地抗拒。

福顺语气更加“恳切”:“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另娶,而自己在北戎凋零吗?殿下您可知,那北戎民俗野蛮,妻死从女,姐终妹及,那老戎王如今六十岁了,您一个水灵灵如花似玉的小哥儿,不仅要伺候她,等她死了,搞不好还要伺候她的女儿、她的妹妹们!您难道想过上这样惨无人道的生活吗?放心吧!此药性温和,只会成事,绝不伤人!”

姜晚棠呼吸急促,死死盯着玉瓶。最终,对未来的极致恐惧压倒一切,他猛地夺过玉瓶,绝望的泪水滑落,从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好!我……拼了!”

**

镇北王府。

处于风暴中心的林星野,白日处理鸾台公务,接待使臣,与周勐、李虎商议防务。晚上回府应对道贺的亲朋,核对婚仪流程。

夜深人静时,她独自处理影部密报。

宋玦的信息越来越清晰,指向北戎使团与京城势力秘密接触。她以密语写下指令,命宋玦加派人手监控所有与北戎接触的官员府邸,尤其是与慕容皇后关系密切的宗室与重臣。

同时,她反复检查王府防卫,明哨暗岗,皆已就位。

终于,到了订婚宴这一日。

镇北王府笼罩在金色辉光中,府门前车水马龙,盛况空前。京中权贵名流几乎悉数到场,连深居简出的老亲王也都亲临。

宴会设在正堂及相连庭院。厅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庭院中丝竹管弦,轻歌曼舞。侍女小侍们穿着统一吉服,训练有素地穿梭其间。

林星野作为今日主角,穿着一身正红色金线绣麒麟吉服,面如冠玉,气宇轩昂。她周旋于宾客之间,举止从容,谈笑风生。

江月流安静坐在男宾席醒目位置,由江家男眷陪同。他穿着相配的绯色长裙,墨发玉簪,温软可人。只在林星野目光扫来时,回以温顺含蓄的微笑,展现未来王姥正卿的端庄得体。

太女姜启华亲临,将气氛推向高潮。她虽只着明黄常服,储君威仪依旧令满堂生辉。

北戎使团被安排在视野佳位。拓跋乌珠面无表情地看着繁华,偶尔与副使交换冷笑。

姜晚棠也来了。他打扮得格外用心,一身艳红纱裙,金簪玉带,眉目如画,似乎想将所有光芒聚于己身。他脸上带着完美笑容,周旋于贵戚之间,言笑晏晏。只有熟悉的人才看得出那笑容未达眼底,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福顺如影随形,低眉顺目。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

堂内觥筹交错,欢声如浪。林星野周旋于满堂宾客之间,正红色金线麒麟吉服衬得她面如冠玉,气度卓然。只是接连饮下的酒浆渐渐上涌,让她英挺的眉宇间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正欲寻个借口稍歇片刻,一抹身影精准地拦在了她的面前。

来的是一位身着皇后宫制服饰、面容肃穆的掌事内侍。那内侍手中端着的紫檀木托盘上,稳稳放着一盏温润的白玉碗,碗中汤色清透,散发着淡淡的、与宴席酒气格格不入的药草清香。

“世女安好。”掌事内侍声音平稳无波,先行了礼,“皇后殿下见世女宴席辛劳,饮了不少酒,特赐下宫中秘制醒酒汤一盏,命小的送来。殿下嘱咐,此汤需趁热饮用,最是护养脾胃,请世女务必赏脸。”

他微微侧身,露出腰间一枚代表凤仪宫权威的青玉腰牌。

林星野目光在那玉碗和腰牌上一凝,心头警兆微生。皇后亲自赐汤,由掌事内侍送达,于公于私,于礼于情,这都是一份她无法、也不能推拒的“恩典”。

若此刻表现出丝毫犹豫或抗拒,不仅会得罪中宫,还可能成为旁人攻讦镇北王府骄矜狂妄的口实。

就在她心念电转,权衡利弊的瞬间,鸾台卫副使周勐快步近前,在她耳边以极低的声音急禀:“世女,发现北戎暗探在王府西侧角门附近鬼祟行动,意图不明!”

内外交迫!

林星野眼底寒光一闪。北戎异动关乎京城安危,远比眼前这杯不知底细的汤药重要百倍。皇后心思不明,但也不敢当众毒杀于她。她不能再在此处纠缠。

“臣,叩谢皇后殿下恩典。”她不再犹豫,压下心头那丝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双手恭敬地接过那盏白玉碗。汤药触手温润,气味与她记忆中宫中醒酒汤一般无二。

在掌事内侍平静无波的等待中,她仰头,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微苦,回甘,似乎并无异常。

饮毕,她将空碗放回托盘,对那内侍微微颔首:“有劳中官。”

随即,她立刻对周勐下令,语气斩钉截铁:“周副使,你亲自带一队人,立刻去西侧角门详查,若有异常,即刻拿下,不容有失!”

周勐领命,毫不迟疑地转身,迅速点齐人手离去。

支走了林星野身边最得力的护卫,远处的姜晚棠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几乎要软倒。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几乎是逃也似的,迅速消失在喧闹的人潮之后。

林星野处理完北戎暗探的紧急军情,心下稍安。最初的片刻,那醒酒汤似乎确实有些效用,让她翻涌的酒意平息了几分。

然而,这平静不过维持了短短数十息。

一股完全陌生的、灼热的气流,毫无预兆地自她丹田深处猛地炸开!

如同被点燃的野火,凶猛地窜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经脉仿佛都被一种酥麻而空虚的渴望占据。这感觉与醉酒的头重脚轻截然不同,是那种被药物强行诱发、猛烈而原始的悸动!

她脸色骤变,立刻意识到那碗“醒酒汤”有问题!

冰冷的怒意与杀意瞬间冲上头顶,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凶猛、更无法抗拒的药力浪潮。

眼前的灯火开始晃动、重叠,宾客们的谈笑声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身体深处涌起一阵阵难以启齿的空虚与悸动,让她双腿发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灼热而急促。

“世女?!”身旁一名侍从察觉到她的异样,见她脸色潮红,身形微晃,连忙上前搀扶。

林星野强咬着舌尖,利用那一点刺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从牙缝里挤出命令:“扶我……去厢房……快!”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众目睽睽之地,绝不能在满堂宾客面前失态,酿成无法挽回的丑闻!

侍从不敢怠慢,连忙半扶半架着她,快步向宴会厅后方那排供宾客临时休息的厢房走去。

行至一处灯光相对昏暗、人迹罕至的回廊拐角,早已在此焦灼等候的姜晚棠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

“星野?!你怎么了?”他脸上带着一种精心排练过的、混合着震惊与关切的表情,语气急促而不容置疑,“定是酒气发作了!前面人多眼杂,这边有间静室,快扶她进去歇息!”

他嘴上说着,手上动作更是迅捷,几乎是强行从那名侍从手中“接”过已然意识模糊、身体滚烫的林星野,与福顺一起,几乎是半抱半拖地,将她快速带进了那间早已安排妥当、燃着诡异甜香的房间。

“砰”的一声轻响,房门在他身后被紧紧合拢,甚至传来了落栓的细微“咔哒”声。

房间内,红烛高燃,光线暧昧。

一股甜腻得发齁的、夹杂着奇异花香的熏香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与林星野身上因药物而散发出的、愈发浓郁的温热体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脑发昏的窒息感。

林星野躺在那张铺着柔软锦褥的床榻上。银灰色的吉服领口早在无意识的挣动中松散开来,她墨色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枕上,更衬得那张平日冷峻的面容此刻俊逸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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