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绝境·焚火(2/2)

沈宴河顺势靠进她怀中,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林星野身上特有的气息,混合着剑鞘的皮革味,让她瞬间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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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关废宅内,烛火摇曳。

林星野小心地为沈宴河处理伤口,当看到左肩那道深可见骨的箭伤时,她一向沉稳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动作却依旧利落。

“疼就咬住这个。” 她将自己的剑柄递到沈宴河唇边。这是她们年少时的习惯,每当沈宴河受罚,林星野总会用剑柄给她咬着止痛。

就在这时,宅外突然火光大作,映红了半边夜空。

珠帘轻响,一人身着绛红色绣金凤纹宫装,缓缓步入院子。

盛国太后,夕缘。

月光落在他美艳绝伦的脸上,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唇色却艳如滴血,金丝绣成的凤凰在火光下流光溢彩,每一根发丝都精心打理过,仿佛不是来追凶,而是赴一场极尽奢华的盛宴。

他的目光如毒蛇般扫过院子,最终精准定格在断墙阴影处。

当看到林星野的瞬间,夕缘的身体骤然僵住,林星野也瞳孔骤缩,握着剑的手猛地收紧——

王绵汐?!

那个一年前,她伪装马妇潜入王氏府邸窃取谋反罪证时,曾与她有过一番因缘际会的平原王氏七小哥?

当年,王绵汐对她情根深种,甚至不顾家族阻拦,也要下嫁给她一个“马妇”。

可她从未有过半分动容,反而利用他的信任,集齐了王氏谋反的罪证,亲自带人抄了王氏满门。

后来,那个千骄百宠的贵公子沦落教坊司,被拍卖前夜,据说已自戕于阁楼。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成了盛国的太后——夕缘?!

难怪宁承宇说夕缘来自齐国,说夕缘对齐国镇北王府怀有刻骨仇恨!

无数碎片在此刻拼接完整,指向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

夕缘——或者说——王绵汐脸上的冰冷面具瞬间碎裂。

他身体剧烈颤抖,涂着丹蔻的手指下意识抚上胸口。

那里,藏着一枚陈旧的剑穗,是当年他偷偷从林星野剑上取下的,日夜贴身佩戴。

那张脸…… 那双眼睛……

即使隔了一年,即使她蒙着面纱,他也绝不会认错!

那是刻入骨髓、烙进灵魂的梦魇,是他午夜梦回时,既渴望又恐惧的存在。

“是…… 你?” 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身为太后的从容,带着扭曲的颤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林日生……林星野……”

林星野缓缓起身,剑尖直指王绵汐,声音冷如寒冰,没有半分温度:“王家余孽。”

这四个字,如最终判决,彻底击碎了王绵汐所有的伪装。

他踉跄一步,美目中翻涌着滔天巨浪——

有被背叛的恨意,有再见旧人的痛楚,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埋心底的悸动。

“你可知这一年我是怎么过的?!” 他声音陡然尖利,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每个夜晚都能梦见你带兵闯入王府的模样!你看着我时的眼神……那么冷,那么冷,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忽然癫狂地笑起来,金步摇在发间乱颤,红衣随风飘动,美得凄厉:“可我记得你说过喜欢我穿红衣的样子!记得你手把手教我骑马,教我练剑!记得你说过……说过我剑法有进步!”

“那都是任务。” 林星野打断他,剑尖纹丝不动,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从接近你到查抄王府,从头到尾,都是任务!”

王绵汐如遭雷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尽褪。

良久,他猛地抬头,眼中已是一片血红,泪水混合着疯狂滑落:“抓住她!我要活的!”

他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林星野,我要让你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你!”

禁卫如潮水般一拥而上!林星野剑光如练,将沈宴河护在身后,每一剑都精准致命,招招狠辣。

可对方人数太多,攻势疯狂,她还要分心护着重伤的沈宴河,剑圈渐渐收缩,渐渐落入下风,手臂上已添了一道伤口。

沈宴河用尽最后一丝意识,摸出怀中仅剩的两枚烟丸,奋力掷出。

浓烟再次弥漫,林星野趁机捞起她,足尖一点,如惊鸿般掠上高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重重屋脊之后。

离去前最后一眼,她看见王绵汐站在原地,红衣如血,在火光中美得惊心动魄,也绝望得令人窒息。

“放箭!放箭!” 王绵汐歇斯底里地嘶吼,声音撕裂夜空,箭矢却只能徒劳地坠入黑暗,消失无踪。

他站在原地,浑身剧烈颤抖,火把的光芒映着他惨白扭曲的脸,眼底翻涌着震惊、狂怒、刻骨的仇恨,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深埋心底的残存爱意。

一年了,他以为当年的爱恋早已在教坊司的屈辱与折磨中磨灭,早已被仇恨取代。

却在重逢的瞬间,发现那张脸、那个眼神,从未从他的记忆中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清晰。

“查!!!” 他从牙缝里挤出冰冷彻骨的命令,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变调,“翻遍盛京!挖地三尺!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找出来!!!”

林星野扶着昏迷的沈宴河,躲进早已备好的密道。月光透过石缝洒下,照亮她紧蹙的眉心。

王绵汐还活着,不仅活着,还以 “夕缘” 之名,成了掌控盛国朝政的太后,掀起这滔天巨浪。

她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微弱的沈宴河,轻轻叹气,语气复杂:“沈宴河啊沈宴河…… 你这把火,放得够狠,差点把自己也烧成灰了。”

沈宴河在昏迷中微微蹙眉,似是听到了她的话。

林星野抬手,轻轻拂去她脸颊的血迹,目光落在远方,声音低沉:“不,或许,这把火,从一年前王家覆灭之际,从你我踏入盛京之时,就已经熊熊燃烧了……”

而王绵汐的出现,不过是让这把火,烧得更烈、更疯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