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众生愿典（2/2）
“今请九域之内，凡有炊烟之家，愿借火者，熄灶三日，将锅底灰中最旺那一簇火种，封入瓦罐，交予信鸟。此非交易，非敕令，唯心而已。”
“林宗主炼心火，缺一把柴——谁愿，借一缕灶火？”
这声音，借由医灵真血之力，直接响彻在九域每一个凡人的心底。
东海之滨，一个老渔夫正准备生火给孙儿煮一碗鱼汤，听到这声音，他愣住了。
他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焰，又想起了当年那道从天而降，斩杀海兽，让他们得以安稳出海的身影。
他沉默了片刻，毅然舀起一瓢水，浇灭了灶火。
中州古城，一个铁匠正拉着风箱，炉火熊熊，映红了他古铜色的脸庞。
他想起了那位宗主曾以一己之力挡住魔潮，护住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用火钳小心翼翼地夹出炉心最旺的一块赤红焦炭，放入早已准备好的陶罐中。
北地雪原，一个猎户的妻子正围着火堆烤肉，这是他们一家过冬的储备。
她听到了那个声音，想起了那个男人曾剑扫霜雪，为凡人开辟出一条安全的商道。
她咬了咬牙，将燃烧得最烈的木柴抽出，用雪小心地熄灭外焰，只留下内里的火星，珍而重之地放入罐中。
农夫，书生，商贩，妇孺……
遍及九域的无数凡人，在这一刻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他们或许不知道“心火”是什么，也不知道“宗主”面临着怎样的凶险，但他们都记得那个名字，记得那份恩情。
他们只知道，那个保护过他们的人，现在需要帮助。
家家户户，熄灶三日。
无数只信鸟，口中衔着、爪下抓着各式各样的陶罐、瓦罐、铁罐，从九域的四面八方，如百川归海般飞向药王谷。
三日后，药王谷的山门前，十万，百万……数不清的火罐堆积如山。
每一个罐子里，都封存着一缕来自凡人家庭的、最温暖、最质朴的灶火。
白小怜立于山巅，素衣飘飘。
她催动药王大阵，所有的火罐应声而开，一缕缕颜色各异、形态万千的火苗冲天而起，在空中汇聚成一条浩浩荡荡、横贯天际的火焰长河！
那火河之中，有渔家的咸腥，有麦饭的清香，有铁匠铺的灼热，有书房的墨气……那是真正的人间烟火，是众生的期盼与感恩。
“去吧。”白小怜引动大阵，将这道火河推入虚空裂缝，她的声音在风中低语，仿佛是对着虚空中的某个人说：
“这火，不是还你……是还给所有曾经被你的剑保护过，如今愿意为你点亮一盏灯的人。”
灰烬大陆之上。
那条由万家灯火汇成的长河，撕裂了灰暗的天幕，如同一道创世之初的光，精准无比地注入林风头顶那口倒扣的破锅之中。
林风猛地仰天长啸，啸声中充满了压抑已久的痛苦与新生的狂喜。
他以身为基，以破锅为熔炉，毫无保留地承接着这股来自九域凡间的磅礴火焰。
他那朵即将熄灭的情执之火，在这条人间烟火长河的浇灌下，如同干柴遇上烈火，轰然一声，彻底爆发！
赤、橙、黄、绿、青、蓝、紫……无数种色彩在火焰中交织、融合，最终化作一色，那是比太阳更耀眼，比人心更温暖的纯粹之白。
心火本源，于此刻，终被点燃！
岂料，就在这万火归一的宏大时刻，一直被阵法困住当“火塘”的花想容，闻着那火焰中夹杂的各种食物香气，馋得口水直流。
她看到一道黑乎乎、像是锅底灰的“火渣”从旁边飘过，想都没想，舌头一卷，就将其吞入了腹中。
那并非火渣，而是在万火汇流之时，被意外裹挟而来的一道潜伏极深的“旧天残念”！
“轰！”
残念入腹，瞬间在吞天胃中爆燃。
花想容的肚子肉眼可见地鼓了一下，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惊叫出声：“哎呀！这回……是辣椒味儿的！”
话音未落，她猛地张开嘴，一道漆黑如墨、充满了毁灭与怨毒气息的黑焰喷涌而出，直扑向刚刚成形的白色心火。
然而，那足以侵蚀一切的黑焰，在接触到白色心火的瞬间，却像是冰雪遇到了烈阳，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瞬间净化、蒸发得干干净净。
林风立于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焰中央，那一身破旧的麻衣在火光中猎猎作响。
他身上那股冰冷刺骨的杀伐之气，此刻正与温暖圣洁的心火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再无半分冲突。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胸前那口已经变得温润如玉的破锅，感受着其中流淌的万家温暖，低声自语：
“谢谢你们……借我这口锅。”
话音落下的瞬间，在无人可知的虚无尽头，那口自开天辟地以来便静静悬浮、仿佛承载了万古死寂的初代葬天者的破锅，猛然一颤。
锅底，那朵仿佛永恒不变的幽暗火苗，无声无息地炸开一蓬绚烂的火星，像是在庆祝，又像是在哀悼。
在摇曳的锅影深处，仿佛有无数双疲惫的眼睛，在这一刻缓缓闭合，只余下一句缥缈的低语，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在因果的长河中飘散：
“……这顿饭，终于有人吃得踏实了。”
灰烬大陆的死寂被彻底打破。
林风静静地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它不再是单纯的毁灭与杀戮，而是一种可以守护，也可以审判的全新权柄。
他的心跳声，第一次与这片死寂的大陆产生了共鸣，沉重而有力，如同新生的世界在敲响第一声暮鼓晨钟。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了无尽的灰烬，望向了更深邃的黑暗，那口破锅的温度，仿佛在指引着他下一个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