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锅里不炖经,炖的是日子!(2/2)
她不等村长回答,手中长戟猛地挥出,一道赤色的流光闪过。
“轰”的一声巨响,那座象征着“规矩”与“评判”的火试台,被她一戟劈得粉碎,木屑与石块四散纷飞!
村民们吓得连连后退。
叶红绫弯腰,一把将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孩抱了起来,用自己带着体温的披风将他裹住,然后稳稳地放在自己的战马背上。
她环视四周,声音传遍整个村庄:“孩子的命,是爹娘给的,是自己挣的!轮不到一堆烂柴火来审判!”
乡野间,林风停下了脚步。
他面前的黑锅里,“人情浓汤”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汤汁不再呈现具体的画面,而是化作一面面扭曲的镜子,映照出无数被“规矩”束缚的灵魂。
一位母亲,仅仅因为煮饭时火候没掌握好,米饭略带焦糊,就被罚跪在家族祠堂,一遍遍诵读新颁布的《家事契约》。
一位新婚的妻子,因为摆放碗筷时没有遵循“男左女右,箸尖朝内”的新风俗,便被婆家和邻里指指点点,说她“不懂规矩,家风不正”。
一位技艺精湛的老铁匠,因为坚持使用跟随自己一辈子的旧风箱和铁锅,不愿换成村社统一发放的“标准炉具”,竟被视为异类,逐出了村子。
人们脸上的表情,不再是面对天灾时的恐惧,也不是面对强权时的愤怒,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不合规矩”的惶恐。
仿佛活着本身,成了一场处处需要遵守标准答案的考试,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
“他们把好不容易从神佛手中挣脱的自由……又亲手锁进了自己画的框里。”林风低声自语,眼中满是悲哀。
他深吸一口气,引动体内凡尘道种,一缕锅火自掌心升腾,缓缓融入黑锅之中。
锅里翻腾的“人情浓汤”渐渐平息,所有扭曲的画面尽数消散,最终沉淀、凝聚,化作一锅热气腾腾、颗粒分明的糙米饭。
饭里没有山珍海味,甚至连配菜都没有,只有一股最朴实的米香和锅火气,米粒边缘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焦,那是凡间最熟悉的人间烟火味。
他端着这锅饭,走进了不远处一个颓败的村落。
在一处废墟旁,他找到了那个因为三次点火失败而被泼冷水的男孩。
男孩正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无声地流泪。
林风没有多言,只是在他身边蹲下,盛起一勺微焦的糙米饭,轻轻递到他嘴边。
男孩迟疑地张开嘴,尝了一口。
那股温暖、质朴的饭香瞬间溢满口腔,驱散了身体的寒冷和心里的恐惧。
“吃饭,不是为了通过考试。”林风又舀起一勺,声音温和而坚定,“活着,也不是一场给别人看的表演。”
他一勺一勺地喂着,锅中的火焰映照出一幕幕截然不同的景象:那位烧糊了饭的母亲,她的孩子非但没有责怪,反而笑着抓起一块锅巴,吃得嘎嘣作响;那位摆错了筷子的妻子,她的丈夫默默地把她爱吃的菜夹到她碗里,全然不顾旁人的议论;那位被逐出的老铁匠,用他的破锅在村外炖了一锅肉汤,香气飘了半里,引得无数人馋涎欲滴。
执念的潮水,在每个看到这些画面的人心中冲刷。
原来,规矩之外,还有温情。
标准之下,还有生活。
几乎在同一时间,白小怜带着她的药炉进入了另一座村庄。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些所谓的“道火认证丹”尽数碾成粉末,朗声道:“药是用来救命的,不是用来划分贵贱的!”她以反命丹的碎末为引,辅以清心安神的草药,熬制了一大锅汤药,取名“自在汤”。
凡饮此汤者,无论之前对“道火”、“规矩”有多么深的执念,都感到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神清气爽。
叶红绫则带着手下的老兵,在被她劈碎的火试台废墟上,用最简单的石头和泥土,垒起了一座崭新的大灶。
这灶台不设任何门槛,不问出身,不论成败。
她把火石和干柴堆在旁边,对着围观的村民喊道:“想吃饭的,自己来生火!火点不点得着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烧!”
百姓们面面相觑,终于,一个老妇人颤抖着走上前,拿起火石,笨拙地敲打起来。
火星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没有人嘲笑,叶红绫和她的士兵们只是静静地看着。
终于,一簇小小的火苗“腾”地一下燃起,映亮了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
在那火光中,她竟然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一簇,两簇,万家灶火,重新在广袤的大地上燃起。
这些火焰不再像过去那样整齐划一,有的火苗歪斜,有的浓烟滚滚,有的忽明忽暗,却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而温暖的力量。
林风立于村口,感受着这股由无数凡俗烟火汇聚而成的暖流。
他手中的黑锅微微震动,锅底那行“娘煮的,最暖”的字迹流光闪烁,缓缓浮现出一行新的小字:“道不在规,火在日常。”
就在这一刻,他体内的凡尘道种猛地一震,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仿佛听到了,听到了这片土地上每一处灶火燃烧时的“心跳声”,它们此起彼伏,汇成了一首雄浑而温暖的生命交响曲。
“林风!林风!”远处,花想容抱着一口崭新的小锅,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又是懊恼又是兴奋,“我……我把粥给烧糊了!底下全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今天这糊味儿,闻起来特别香!”
林风看着她灿烂的笑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正要说话,脸上的笑容却倏然一凝。
那口与万家灶火共鸣的黑锅,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轻微、却极冰冷的颤栗。
这颤栗并非来自大地,也无关人间烟火,它仿佛来自一个无比遥远、无比空寂的地方。
锅身那温润的嗡鸣声,在刹那间变了调,化作一种低沉而悲戚的弦音,仿佛在为天穹之上某颗星辰的陨落,奏响了无声的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