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应该是悲伤吗?(2/2)

……

这不过是一场交换。

用五名帝国半神、三件圣遗物还有两支轴心国的精锐部队,交换一个不被干涉的资格。不得不说,这个筹码实在有些沉重了,若非对象是那位胜利王权,恐怕即便有天蒂斯在会议中支持自己,维多利亚他们也不会同意吧。况且所谓交换的说法也不过是单方面罢了,如果胜利王权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恐怕还要再费一番波折。

让佩蕾刻感到惊讶的是,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对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种交换,并未尝试追上来拦截自己,这是意外之喜,但仍需要警惕。毕竟,从过往的经历来看,歌丝塔芙家族的少女骑士绝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性格,除非这原本就符合她的预料,亦或是对方也在图谋着什么?

亚托利加、费瑟大矿井、圣战军、创世女神教、妖精宝剑西德拉丝、帝国军、旅者、少女王权……在这张棋盘上,还有什么被自己忽略的因素吗?

佩蕾刻一边赶路,一边思索,但毫无头绪,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天赋,既比不上深谋远虑的天蒂斯,也不如心思深沉的卡拉波斯,如果说她们的布局和谋划是以整个镜星为棋盘的话,那自己最多只具备凡人的智慧,着眼于方寸的进退,纠结于一时的得失,竭尽全力,修修补补,也不敢说已万无一失。

如果说这些都只是平凡的缺陷,虽然无法弥补却可以接受的话,那么,最让佩蕾刻感到恐惧或者说迷茫的是……她似乎正在逐渐失去自己的人性。

自从知晓了卡拉波斯的死讯、并决心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们、为此违背本意再一度踏上战场的时候,便已开始有了这样的趋势,并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随着心灵的煎熬,愈演愈烈。如今只不过是强烈到无法遮掩、又明显得无法忽视,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而已。

曾几何时,那个面对实验台上昏迷不醒的木精灵少年,尚且感到怜悯与怯懦的少女,在将数万万人的性命推上这张棋盘时,却可以做到面无表情了吗?米科尔森走廊的陷落、帝国军在亚托利加行省的推进、以及不久前才被自己视为筹码交换出去的士兵们,有什么日益增长,又有什么日益消亡,增长的不可遏制,消亡的不可弥补,一切都不在少女的控制范围之内,她只有越陷越深,直至坠落谷底。

既然已是谷底,那么是否会有上升的时刻呢?

佩蕾刻希望是那样,但现实往往是事与愿违吧?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自己也早该习惯了这一点了。失去的没什么好悲伤,得到的也没什么好高兴,如果早点明白这一点,或许当初就不用违背自己了。但现在学会也不迟,而且,不是在任何人的干预下学会,是被自己引导着,通往那个残酷的答案。

老师是对的。

时隔多年,佩蕾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正如那位睿智而冷酷的摩律亚大巫所说,自己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漠视生命的人,却总是装出一副善良的模样,仿若连枝上的花苞、草间的蝼蚁都不忍心伤害。谁又能断定她的善良究竟是基于恐惧,还是一种伪装呢?只有古老神秘的巫术洞悉万物,窥见了自宇宙诞生以来便存于人心的伟大秘密。

竞争、淘汰,与进化,才是本质。

她本有机会控制这场残忍的竞赛,成为生命的主宰,凌驾于万物之上,漠然地注视着它们为争夺一个资格而互相撕咬,爪牙之间的残杀并不比体内蠢蠢欲动的因子更加野蛮,因为从某种意义上它们就是等同的。认为这种现象是正常的,因此敞开怀抱全盘接受的人无疑已经患上了无可救药的疾病,但认定这种现象是不正常的,因此即便违背生灵的本愿也不愿踏足其中的人,莫非就没有任何差异吗?病症总是慢慢潜伏,直到触及你最害怕的部位才轰然爆发,在血液、在骨髓、在心脏、在大脑、甚至在灵魂的深处……一切都是预兆,而凡人总是忽视预兆,因为内心某种直觉告诉他们,就算正视也没有用。

有人领先就注定有人落后,有人生存就注定有人淘汰,如果不存在差异,又何来的淘汰与进化呢?

佩蕾刻忽有所觉,慢慢停下了脚步,仰望头顶的天空。沉重的云层遮蔽了万物,似乎即将为这片干涸的大地带来一场恐怖的暴风雨,云中隐约可以窥见那个庞然巨物的影子正若隐若现。它察觉到了来自地面的注视,于是同样低下头,将目光定格在自己的操控者身上。

明明是冰冷的钢铁机体,佩蕾刻却仿佛从它的眼眸中看到了理性的光芒,在这一时刻它表现得不再像是杀戮的机器,倒像是一个睿智的哲学家,正无声地发出询问:事到如今,才想起来后悔当初吗?

都说凡人总是短视的生命,为何身为少女王权的你,也只能看到眼前的迷雾呢?

魔女沉默地摇了摇头。

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她对自己说。

可既然如此,那是现在内心深处翻涌不定的情感又是什么呢?如果不是悔恨、不是迷茫也不是恐惧的话,那一定就是……

悲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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