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长安棋局,暗子轻落(1/2)

公元前143年 汉景帝后元元年 六月至七月

当北疆朔方之地,骠骑大将军李玄业正呕心沥血,整军经武,将饱经战火的高阙塞经营得铁壁铜墙之时,千里之外的帝都长安,却沉浸在一片夏日特有的沉闷与喧嚣交织的氛围中。渭水两岸杨柳低垂,知了声嘶力竭地鸣叫着,未央宫深处,虽有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意,却驱不散那弥漫在雕梁画栋间的、无形却更为窒息的燥热——那是权力交替前夕特有的、混合着焦虑、期待与阴谋的气息。

景帝刘启的病情,如同这关中的暑气,反复无常,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能被内侍搀扶着,在温室殿内走上几步,甚至召见一两位重臣,询问几句朝政,虽然声音虚弱,眼神却依旧锐利,偶尔问出的问题,仍能直指要害,让觐见的大臣脊背生寒。坏的时候,则昏睡不醒,汤水难进,整个未央宫便陷入一种死寂的恐慌之中,所有人心头都压着一块巨石,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长乐宫的方向。

长乐宫,窦太后的居所,如今已成了帝国无形的心脏。每日前来问安、禀事的宗室、外戚、重臣络绎不绝。窦太后虽已年迈,鬓发如霜,但精神矍铄,处理起事情来条理清晰,决断果敢,其威势,甚至比病榻上的皇帝更令人敬畏。而梁王刘武,作为太后最宠爱的幼子,这段时日更是几乎常驻长安,晨昏定省,侍奉汤药,极尽孝道。他举止谦和,待人温煦,在宗室勋贵中赢得了不少好感,尤其是那句“国赖长君”的议论,在其有意无意的推动下,在一定的圈子里流传得愈发广泛。

这一日午后,天气格外闷热。梁王刘武刚从长乐宫请安出来,并未立即出宫,而是转道去了位于未央宫北侧的天禄阁。此处藏书浩如烟海,环境清幽,是宫中难得的清凉僻静之所。然而,他此行并非为了读书。

阁内一僻静的轩室中,已有两人在此等候。一人身着御史中丞的官服,年约四旬,面容清瘦,目光闪烁,乃是御史大夫直不疑的心腹属官,名为田仁。另一人则身着常服,作儒生打扮,乃是梁王府上的首席谋士,名为公孙诡,以智计深沉着称。

见刘武进来,二人连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刘武摆摆手,随意坐在主位,内侍早已备好了冰镇酸梅汤。他呷了一口,看似随意地问道:“田先生,近日朝中,可有什么新鲜事?”

田仁微微躬身,低声道:“回殿下,朝中近日所议,多半还是北疆战事和……陛下的御体。骠骑大将军李玄业近日有奏章到,言北疆防务已大致整顿完毕,匈奴入夏以来并无大举动向,然其斥候活动频繁,恐秋高马肥时会有异动。请求朝廷预做准备云云。”

刘武轻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目光转向公孙诡。

公孙诡会意,捻须微笑道:“殿下,李靖王此番在北疆,可谓是风生水起啊。受钺专征,节度诸军,连李广那样的悍将,如今也得听其号令。髙阙塞一战后,其在军中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听说,朔方、云中各地的守军,如今只知有骠骑大将军,而几不知有长安矣。”

这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拨。田仁闻言,也接口道:“公孙先生所言极是。下官在御史台,亦听闻有同僚私下议论,言李玄业虽有功于国,然其以藩王之身,总揽北疆兵权,调兵遣将,几无请示,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尤其……尤其若陛下……嗯……将来新君即位,恐难制之。”

刘武放下杯盏,用丝帕擦了擦嘴角,语气平淡:“玄业公国之干城,镇守北疆,劳苦功高,岂可妄加揣测?如今匈奴未灭,正当倚重边将之时。此类言论,田先生还需约束同僚,休得妄议,以免寒了将士之心。”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田仁和公孙诡却都听出了弦外之音。田仁连忙道:“殿下教训的是,是下官失言了。只是……只是人言可畏啊。尤其如今东宫虚悬,国本未定,总有些小人,喜欢捕风捉影,搬弄是非。”

“东宫……”刘武轻轻重复了一句,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划动着,目光变得有些悠远,“皇兄诸子,皆聪慧好学,只是年纪尚幼,还需历练啊。至于人言……”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我等臣子秉忠持正,一心为社稷着想,又何惧些许流言蜚语?”

公孙诡适时接过话头:“殿下胸怀坦荡,令人敬佩。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北地,去长安遥远,音讯迟滞。殿下既为陛下爱弟,于国有大功,深得太后信重,于这朝局安稳,实有擎天保驾之责。有些事,不得不未雨绸缪。”

刘武看向公孙诡,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公孙诡压低声音:“殿下,骠骑大将军权重北疆,已是事实。眼下动他不得,亦不宜动。然,对其有所了解,有所牵绊,总是有益无害。下官听闻,靖王世子李敢,如今在宫中为郎,为人沉稳低调,颇得宿卫好评……”

刘武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公孙诡的意图。李敢在长安为质,本身就是朝廷制约北地的一步棋。若能通过李敢,加深与北地李氏的联系,或者至少掌握其动向,无疑是在未来棋局中落下的一招暗子。

“李敢……”刘武沉吟道,“确是青年才俊。孤在宫中亦见过几面,印象颇佳。只是其身为郎官,职责在身,孤亦不好过于亲近,以免引人注目,反为其招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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