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敢为天下先(1/2)

七日后,京师大学堂那面巨大的青砖影壁上,朱红色的录取榜单在深秋的晨光中分外醒目。

榜单前人山人海。滞留京城的近万名考生以及更多闻讯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将大学堂前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维持秩序的兵丁不得不拉起绳索,勉强留出一条通道。

空气里弥漫着焦灼、期盼和粗重的呼吸声。一双双眼睛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上快速扫过。

“中了!我中了!第一百七十三名!” 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学子猛地跳了起来,挥舞着手臂,脸涨得通红,声音都变了调。周围的同伴立刻围上去祝贺,也有人投来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唉……” 更多的是一声声失望的叹息,或颓然蹲下,或默默转身离去,背影萧索。十年寒窗与一场前所未见的考试,决定了千人的去留。

录取比例十取一,整整一千个名字列于榜上。这其中,有寒窗苦读的农家子,有精于计算的商贾之后,有熟悉衙门户牒的胥吏子弟,甚至还有几个身份特殊、戴着遮面帷帽前来观榜的年轻人——他们或许来自某些不便公开张扬的门第。

然而,与此处近乎沸腾的情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金陵城那些传统文人士林圈子的冷淡反应。

“放榜了?哦。”

“录取了千把人?不少嘛。都是些什么人呐?”

“还能是什么人?算账的,摆弄机括的,或许还有某个胆子大的女子?”

“呵呵,奇技淫巧,终非正道。治国平天下,靠的是圣贤微言大义,是教化人心的仁德礼法。会算几个数,知道点水为什么往低处流,就能治理州县、安抚百姓了?笑话!”

“且由他们折腾去。这京师大学堂,办得了一时,未必能成一世。朝廷取士,终究还是要回到正途上来。这些‘实学’出身的人,充其量做个匠官、算吏,难登大雅之堂,更别说入阁拜相了。”

“正是此理。吾等只需静观其变,守好圣人之学,将来这天下,终究需要真正的读书人来治理。”

茶楼雅舍、文会清谈中,类似的论调比比皆是。一种基于传统知识优越感的疏离与轻蔑,弥漫在士林上空。

他们选择性地忽视了这次考试在资格审核上的严格,在内容上的革新,以及其背后代表的、朝廷对人才需求方向的清晰转变。

他们坚信,千年的文官传统与儒家道统,绝非这些“旁门左道”可以动摇。

消息传到王卓耳中时,他正在大学堂内与几位东大返聘教授讨论第一批学生的分班与课程安排。听完下属汇报的士林反应,他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容。

“呵呵。”

他什么都没多说,但心中了然。这些人不会明白,在东大那个时空,决定国家命运、引领科技革命、管理庞大工业体系和复杂社会的核心决策层与高级官员中,有多少是工程师、科学家出身。

他们更不会理解,当时代巨轮转向以科学技术为第一生产力的轨道时,固守旧有的知识体系和价值评判标准,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简单的固步自封,而是将被彻底边缘化,淘汰出历史的主流舞台。只是这个淘汰过程,可能温和,也可能残酷,但方向无可逆转。

与此同时,魏国公府内的气氛,与榜单前的喧嚣和士林的冷淡都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压抑到极点的、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终于被激烈的争吵打破。

“徐妙锦!你看看!现在满京城都在议论你!议论我们徐家!你让我徐家的脸往哪儿搁?!” 徐允恭脸色铁青,将一份抄录的榜单副本狠狠拍在花厅的檀木桌上。上面“徐妙锦”三个字,清晰刺目。

徐妙锦站在兄长面前,脸色微微发白,但腰背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了考前的惶恐,只剩下一种豁出去的坚定。

“兄长,榜单在那,名字在上,我考上了。这是我凭本事考上的。”

“本事?什么本事?!” 徐允恭气得来回踱步,“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读那些杂书,学那些算数,已是出格!如今竟真敢去与男子同考,还……还榜上有名!你知不知道王卓安的是什么心?他就是要拿你当个幌子,当个打破旧规的‘楔子’!用你来堵天下人的嘴,证明他这大学堂多么‘有教无类’!你成了他手里的棋子,却要赔上自己一生的清誉!还要把整个徐家都拖进这变革的浑水里!”

“我不在乎!” 徐妙锦提高了声音,眼圈微红,却毫不退缩,“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我也不在乎被谁当棋子!至少,这棋子是我自己愿意做的!我不想一辈子关在绣楼里,只知道女红针黹,到了年纪就嫁个不相熟的人,然后继续关在另一个宅院里过一眼望到头日子!我想知道天为什么是蓝的,想知道船为什么能浮在水上,想知道那些能让大明变得更强的学问到底是什么!就算……就算是被利用,我也认了!至少我走出了这一步!”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兄长,语气带着一丝讥诮和悲凉:“至于徐家……兄长,我们徐家作为顶级外戚,父亲是中山王,姐姐是太子妃,早就站在风口浪尖,何尝有一日远离过纷争?以前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朝堂上的权力博弈,如今不过是换成了观念之争、变革之潮。这浑水,徐家早就身在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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