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暗青（2/2）
秦羽的双眼是睁开的。
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混沌的、充满毁灭欲望的深渊。
它们清澈无比，如同被万年冰川融水洗过的天空。
瞳孔深处，不再是人类应有的色彩，而是两团缓缓旋转、凝练到极致的暗青色星璇！
那光芒冰冷、纯粹、深邃，仿佛蕴含着宇宙运转的至理，不带一丝一毫属于“人”的情感，只有一种俯瞰万物、洞悉本质的…非人秩序感。
那缕穿透黑暗的暗青色光晕，正是从他这双非人的眼眸中散发出来的！
在秦羽的胸口，那盏古灯被半掩在泥土中。
灯盏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灯身上的玄奥纹路黯淡无光，那道锁链般的纹路更是彻底失去了光泽。灯焰…熄灭了。
或者说，它以一种更本源的方式存在着——那缕暗青色的光芒，似乎正从秦羽的身体流向灯盏，又从灯盏流回秦羽的身体，形成了一个微弱的循环。
灯身上残留的那一丝暗红色，如同凝固的污血，被这纯粹的暗青光芒死死压制在灯盏底部最边缘的裂纹里，如同被囚禁的毒虫，不甘地蠕动着，却无法再侵蚀分毫。
老王的目光顺着秦羽的身体移动，瞳孔骤然收缩！
秦羽的右手，正以一种极其稳固的姿态，死死地按在另一个人的胸膛上——那是陈锋！
陈锋的身体几乎被完全掩埋，只有头颅和半边胸膛露在外面，被秦羽的手按着。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触碰古灯的右臂衣袖已经化为飞灰，整条手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结晶化状态！
皮肤如同覆盖了一层暗青色的、半透明的琉璃，能看到下面扭曲断裂的骨骼和同样被“琉璃化”的血管、肌肉组织！
丝丝缕缕细微的炽白流光，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电蛇，在那琉璃化的手臂内部偶尔闪烁一下，带来细微的崩裂声。
陈锋的身体，成为了古灯狂暴能量冲突的最终“泄洪口”和“容器”，也成为了连接秦羽与古灯之间那道奇异循环的“桥梁”！
“陈队长！”老王喉咙哽咽，不顾一切地想要爬过去。
就在这时——
“唔…”一声轻微的呻吟从旁边传来。
是李雷！他被震飞在角落，被几块倒下的土坯撑起了一个狭小的空间，虽然灰头土脸，嘴角溢血，但似乎伤得不重。
他挣扎着坐起来，茫然地看向光源处。当他看到秦羽那双非人的眼眸时，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僵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胖婶…大刘…小张！”老王强忍悲痛，嘶哑地呼唤着其他幸存者。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老王…还…还活着…”
胖婶的声音从一个土堆后面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她和大刘互相搀扶着，从掩埋中挣扎出来，两人都受了些伤，但看起来还能行动。
小张也从一堆碎木下爬了出来，一条腿不自然地弯曲着，脸上满是血痕，但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丝…看到秦羽异状后的茫然恐惧。
几个人挣扎着聚集到老王身边，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秦羽和陈锋身上，被那诡异的景象和冰冷的秩序感所震慑，大气都不敢出。
秦羽那双暗青色的星璇眼眸，缓缓地转动了一下，视线扫过老王、李雷、胖婶、大刘、小张…每一个幸存者。
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不带任何情感地评估着。
然后，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废墟泥土，望向了…深坑的方向。
就在他目光穿透的瞬间——
“咚——！！！”
一声前所未有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恐怖搏动，猛地从深坑方向传来！
这搏动不再是单纯的心跳，更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发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狂暴怒火的咆哮！
整个荣庆村的大地，如同波浪般剧烈起伏！
地窖废墟上方的土层如同沸腾的开水般翻涌！
无数巨大的裂缝瞬间蔓延开来！血光冲天而起，将天空都染成了令人作呕的暗红！
深坑母体，感受到了！
它感受到了那缕穿透一切黑暗的、纯粹的、带着“秩序”意志的暗青光芒！
这光芒，如同黑暗宇宙中突然点燃的火炬，刺痛了它，挑衅了它！
这光芒，来自那个本该被它的混乱力量吞噬、同化，或者被它子嗣撕碎的小小蝼蚁！
这光芒，让它感受到了威胁！前所未有的威胁！
“吼吼吼——！！！”
无数道更加狂暴、更加尖锐、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嘶鸣，从废墟的四面八方响起！
不再是之前的粘稠拖行声，而是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般的、狂暴的冲击声！
大地在无数沉重脚步的践踏下呻吟！
秦羽那双暗青色的星璇眼眸，在母体那狂暴的搏动和无数怪物的嘶鸣中，微微眯起。
那冰冷的秩序感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刀锋出鞘般的…锐利？
他放在陈锋胸口的手掌，那暗青色的光芒微微流转，似乎分出了一缕极其细微的能量，如同最精密的生命维持装置，强行护住了陈锋那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
“走。”一个声音响起。
冰冷、清晰、没有任何起伏，如同机械合成音，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
这声音，来自秦羽的嘴唇。
老王等人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秦羽的目光从深坑方向收回，再次落到幸存者们身上，那冰冷的星璇眼眸里，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图，只有最纯粹的命令：“离开这里。向西。”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按在陈锋胸口的手微微抬起，指向地窖废墟被炸开、又被泥土掩埋了大半的出口方向。
一缕凝练的暗青色光束，如同精准的激光切割刀，无声无息地射出！
嗤！
光束所过之处，厚重的土石如同被高温瞬间气化，硬生生熔开了一条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斜向上的狭窄通道！
通道边缘的泥土和岩石呈现出光滑的琉璃状，散发着微弱的热气。
通道外，是荣庆村被血光笼罩的、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以及，远处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形态更加扭曲、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怪物洪流！
老王看着那条被强行熔开的通道，又看了看秦羽那双非人的眼眸，最后目光落在气息微弱、生死不知的陈锋身上。
一股寒意和一种莫名的敬畏感交织在一起。
眼前的秦羽，不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年轻人。
他像是一具被古老的、冰冷的秩序意志所驱动的躯壳。但他熔开的通道，是唯一的生路！
“走！”老王嘶吼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和胖婶一起拖起昏迷的陈锋，“大刘！小张！李雷！跟上！”
幸存者们互相搀扶着，拖着陈锋，带着赵刚冰冷的遗体，带着满身的伤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条暗青光芒熔开的、通往血光地狱的狭窄通道。
秦羽缓缓地站起了身。覆盖在他身上的泥土无声滑落。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布满裂纹、光芒黯淡的古灯。
他伸出那只没有按着陈锋的手，指尖一缕暗青光芒流转。
嗡…
古灯微微震动，灯身上残留的那一丝暗红如同受惊的毒虫，猛地缩回裂纹深处。
整盏灯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没入秦羽的掌心，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秦羽抬起头，那双冰冷的暗青色星璇眼眸，毫无惧色地迎向了通道外，那如同血色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无数扭曲怪物的身影，以及更远处，深坑中那搏动着、散发出滔天怒意的恐怖母体虚影。
他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出了废墟的掩埋，独自一人，走向了那片沸腾的血色地狱。
暗青色的光晕在他周身流转，如同在污浊血海中开辟出一方冰冷的净土。
逃亡的幸存者们在狭窄的通道中艰难攀爬，身后，是荣庆村彻底沸腾的毁灭狂潮，以及那个独自走向狂潮的、散发着冰冷秩序光芒的孤寂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