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特殊的“战犯展览”(2/2)

士兵上前,猛地扯开了厚重的帆布。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如同博物馆展览区般的空间。但里面陈列的,不是文物,而是“人”。

不,更准确地说,是“新纪元”的“本质”。

空间被分割成几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剥离”。几套完整的、但被刻意拆解开来的“新纪元”动力装甲,如同被解剖的标本,悬挂在支架上。旁边配有放大的结构图和解说文字(由技术专家连夜赶制),详细说明了其能量系统、武器接口、生命维持模块,以及……最重要的——与穿戴者神经和生理信号连接的强制同步控制系统。文字冰冷地指出:“该装备在提供战斗优势的同时,深度干预使用者生理反馈,抑制非必要情感波动,强化指令服从性。”

第二部分,是“对比”。一侧,是“新纪元”士兵标准装备和补给品的实物或模型:高效能量棒、标准化药剂、模块化武器。另一侧,则对应陈列着从人类幸存者那里收集来的“战利品”和“生活品”:粗糙磨制的石器、手工鞣制的兽皮、利用废墟零件拼凑的工具、保存着家人照片的破旧皮夹、小孩用弹壳和铁丝做成的简陋玩具……没有文字说明,但强烈的反差本身,就是无声的控诉。

第三部分,也是最震撼的核心部分,名为“归零”。这里没有实物,只有一系列巨大的、连续播放的影像投射。

影像的开始,是“新纪元”士兵们穿着威武的动力装甲,在母舰中待命、训练、出击的片段,整齐、高效、冰冷,如同精密齿轮。

紧接着,影像切换。显示的是同样的个体,在母舰坠毁、系统崩溃后,被迫脱下装甲,换上灰色囚服的过程。镜头捕捉了他们脱下装甲瞬间,有些人脸上闪过的细微不适(失去了支撑和恒温)、茫然(对粗糙布料的陌生)、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然后,影像展示了他们在战俘营中的生活片段:学习使用最原始的餐具,对着篝火发呆,试图理解人类的交谈和情绪,面对幸存者复杂目光时的无措……

最后,是一组特写镜头,对准了凯因少校和其他几名军官的眼睛。在脱下装甲、身处人类环境数日之后,他们那双曾如冰封湖面的眼眸深处,被高清镜头捕捉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数据流之外的东西——困惑的涟漪,对“哭泣”和“笑容”的费力解读,对一块馈赠面包的长时间凝视……

影像的旁白,是苏木晴亲自录制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他们曾以为,外壳即是力量,秩序即是文明,效率即是真理。”

“我们剥去这层外壳,展示其下与人类无异的血肉与脆弱。”

“我们陈列他们的‘高效’,对比我们的‘粗糙’。”

“我们记录他们的‘困惑’,映照我们的‘情感’。”

“此展览,不为羞辱肉体,而为展览一个文明的迷失——当他们将一切,包括自身,都视为可优化、可清除的数据时,他们失去了什么。”

“也让所有人看到,当我们被剥去一切,仅剩血肉与意志时,我们依然拥有什么。”

展览区前,死一般的寂静。

战俘们,包括凯因少校,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自己被剥离、被对比、被解析的全过程。那种感觉,远比肉体上的鞭挞更加奇异。凯因的处理器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迟滞,他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影像中自己那双被放大的、隐含困惑的眼睛,逻辑核心疯狂运转,试图分析这种被“观看”、被“定义”、被置于另一个文明评价体系之下的感受。这似乎触及了某些关于“自我认知”和“他者定义”的深层协议,这些协议在他的基础逻辑中优先级很低,此刻却被强行激活。

而人类幸存者们,看着这一切,最初的愤怒和仇恨,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他们看到了敌人的强大与精密,也看到了这强大之下的冰冷与虚无;看到了敌人从高高在上到茫然无措的跌落;更看到了,当剥去那身铁壳,里面的人(暂且称之为人)眼中,竟也会流露出与他们相似的困惑。

这不是原谅,远未到原谅。

但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在寂静中滋生。是对战争本质的反思?是对文明差异的惊惧?还是对“人何以为人”这个古老命题,在血与火之后,一次残酷无比的集体叩问?

特殊的“战犯展览”,没有呐喊,没有血泪,却用最冰冷又最尖锐的方式,刺穿了表象,将战争最荒诞、也最悲哀的内核,赤裸裸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赵铁山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展览将永久设立于此。所有战俘,在完成必要的劳动改造和认知教育后,将分批、定期前来观看。而你们所有人——”

他看向旁听席上黑压压的人群。

“也请记住今天所看到的一切。记住仇恨,也记住这仇恨因何而起;记住伤痛,也思考如何不让伤痛重演;记住我们为何而战,又为何……必须超越单纯的复仇。”

公审大会,以这样一种前所未有的“展览”形式,暂告段落。正义以它的方式得到了彰显,尽管这方式充满了苦涩的象征与未解的难题。

而关于如何真正处置这些“战犯”,关于“新纪元”背后的秘密,关于人类未来的道路,一切,都还悬而未决。

但至少,第一层面纱,已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