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牺牲逻辑(1/2)
在金鳌岛的时光悠闲而充实。与通天教主的盟约、女娲娘娘的善意,如同两道坚实的屏障,暂时隔开了外界的风雨。云逸便趁此机会,专注于引导小墟的“人性化”进程。
“感受当下”的练习在持续进行。从简单的肢体接触、眼神交流,到一同观赏金鳌岛上的日出月落、潮汐变幻,再到尝试用非量化的词汇描述一场剑舞的“凌厉”或一株仙葩绽放的“惊艳”。小墟的即时反馈速度在缓慢提升,虽然仍远不及常人那般自然流畅,但那份努力尝试将逻辑分析暂时搁置、去纯粹“体验”的模样,却让云逸倍感珍惜。
这日午后,云逸与小墟来到金鳌岛边缘一处僻静的礁石滩。远处海天相接,浊浪排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气象雄浑。近处礁石嶙峋,经年受海水冲刷,形态奇诡,缝隙间生长着一些顽强的海生灵植,在浪花中摇曳生姿。
两人寻了块平坦的礁石坐下,听涛观海。海风猎猎,吹拂着小墟的银发与裙袂,她却浑然不觉,星眸望着那永无休止、前赴后继撞碎在礁石上的浪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在想什么?”云逸问道,递给她一枚刚从岛上灵园摘的、清甜多汁的“海玉梨”。
小墟接过灵果,没有立刻品尝,而是望着海浪,用那平直的语调说道:“在观察能量耗散与形态转化的效率。海浪蕴含动能,撞击礁石,动能转化为声能、热能、以及微观的水分子飞溅。礁石吸收部分能量,产生极微小的磨损。整个过程中,海浪的‘个体’形态(每一朵浪花)彻底消失,其能量融入更大范围的海水运动与热力学背景中。从单一浪花角度看,这是绝对的‘损失’与‘消亡’。但从整个海洋系统与海岸地貌形成的宏观尺度看,这种持续的、看似无意义的消耗与撞击,却是维持系统动态平衡、塑造地貌的必要过程。”
她顿了顿,看向云逸:“这与某些观察到的生灵行为,存在逻辑相似性,但又有根本不同。”
“哦?什么行为?”云逸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海玉梨,汁水清甜。
“牺牲。”小墟吐出两个字,星眸中数据流开始加速,“根据数据库记录,在巫妖大战、乃至更早期的冲突中,观测到大量个体为了保护同伴、族群、或某种抽象理念(如荣誉、家园),主动选择放弃自身生存机会,承受伤害甚至死亡的行为。这种个体层面的绝对‘损失’,有时确实能换来群体或其他个体的‘收益’。”
她开始列举案例:“案例a:巫妖大战中,某大巫为掩护同族撤退,独自断后,力战身亡。结果:同族部分成员得以幸存。从群体基因或文化传承角度,其牺牲换取了群体延续的可能性。”
“案例b:早期人族部落遭妖兽袭击,一名战士为保护妇孺,以自身为诱饵引开妖兽,被杀。结果:妇孺得以逃脱。从部落人口结构看,牺牲成年战士保护妇孺(未来的生育力),符合种群长期生存策略。”
“案例c:观测到部分修士,为保护道侣或至亲,甘愿承受致命伤害或本源亏损。结果:保护目标存活。从基因亲缘或长期合作投资角度看,保护高亲缘度或高价值伙伴,有利于自身基因的间接延续或未来回报。”
她列举完毕,然后提出了核心困惑:“以上案例,虽然个体层面是绝对损失,但都可以从广义的‘进化算法’、‘亲缘选择’、‘互惠利他’等生物或社会行为模型中,找到基于群体利益或长期收益的‘逻辑解释’。牺牲,在这种框架下,可以视为一种极端条件下的‘投资’或‘策略选择’。”
她的目光变得愈发困惑,望向那不断粉碎又重生的浪花:“但是,数据库中也存在无法用上述模型完全解释的案例。例如,毫无血缘与利益关联的个体之间的舍命相救;对某种抽象理念(如‘正义’、‘自由’)的牺牲,其回报模糊且不确定;以及…牺牲者明知自身行为无法改变最终结局,依然选择赴死的情况。”
她看向云逸,星眸中充满了纯粹的求知欲:“这些‘非理性’牺牲的深层动机是什么?其决策逻辑模型是什么?如果无法从群体进化或长期收益角度获得合理解释,那么驱动个体选择‘绝对损失’的核心算法是什么?是某种尚未被量化的‘情感变量’运算结果,还是…系统错误(bug)?”
云逸静静地听着,心中感慨万千。小墟终于触及了人性中最复杂、最矛盾,也最光辉璀璨的核心命题之一——超越功利计算的牺牲精神。
他放下手中的灵果,目光投向浩瀚的大海,沉默了片刻,才开始缓缓回答。
“小墟,你试图为‘牺牲’建立一个普适的、理性的决策模型,这本身或许就是一个逻辑陷阱。”云逸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沉静而悠远,“因为真正的牺牲,尤其是你所说的那些‘非理性’牺牲,其驱动力往往并非来源于精密的得失计算,而是源于…‘道’、‘义’、‘情’,这些无法被完全量化的存在。”
“无法量化?”小墟的眉头微微蹙起,“但任何行为决策,必然有其内在的驱动逻辑,即使是基于模糊的情感,也应存在可描述的因果关系与强度阈值。”
“因果关系或许有,但未必是线性的、可计算的。”云逸尝试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比如‘道’。一个修行者,毕生追求某种大道。当他的‘道’受到践踏、扭曲,或者有更重要的事物需要以他的‘道’为基石去守护时,他可能会选择牺牲自己,去扞卫‘道’的纯粹,或为‘道’的延续铺路。对他而言,个人的存亡,与‘道’的存续相比,轻重自明。但这种‘轻重’的判断,并非基于物质利益的比较,而是基于灵魂的认同与价值的排序。你如何量化一个人对‘道’的认同强度?”
小墟星眸中数据流奔涌,似乎在尝试建立“道之认同度”与“牺牲倾向”的关联模型,但很快遇到了参数定义的困难。
“再比如‘义’。”云逸继续道,“知恩图报,一诺千金,路见不平…这些是‘义’。一个人可能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为了兑现一个承诺,或者仅仅是因为看到不公而愤慨,就挺身而出,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驱动他的,是内心的一套关于‘应该如何行事’的准则,这套准则可能源于文化熏陶、个人经历、或天生的道德感。它像一把标尺,衡量着行为是否‘正确’。当‘正确’与‘生存’发生冲突时,有些人会选择‘正确’。这把标尺的刻度,又如何用数字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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