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玉魄林幽与冷面煞星的“烬中默”(2/2)

许久,厉战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从喉间挤出两个嘶哑破碎的字:“…蠢货。”

苏晚栀原本因剧痛和恐惧而紧绷的身体,因这两个字奇异地一松,险些瘫软下去。她扶着旁边一块湿滑的石头,勉强站稳,看着厉战虽然虚弱却重新恢复清明的眼睛,心头那块压得她无法呼吸的大石,终于落下。

她知道他在骂什么。骂她不顾安危,骂她莽撞。但这骂声里,没有冰冷的斥责,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确认。

“不然呢?”她听见自己同样沙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轻微颤抖,“看着你…变成怪物吗?”

厉战没有回答。他闭上了眼,头微微后仰,靠在粗糙的树皮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阳光穿过枝叶,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长睫在眼睑下投出浓重的阴影。那股孤狼般的、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似乎在这一刻的虚弱与静默中,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与这片古老丛林融为一体的疲惫,以及一种…无可奈何的认命。

同命契的联系依旧清晰,那头传来的,不再是狂暴的乱流,而是重伤后的虚弱剧痛,和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的疲惫之海。但在这片“海”的深处,苏晚栀似乎模糊地触碰到了点什么——不再是冰冷坚硬的壁垒,而是一丝极其细微的、因她的“闯入”和“存活”而产生的…波澜。很淡,却真实存在。

她不再说话,忍着经脉的抽痛,慢慢挪到他身边,靠着同一株古木坐下,与他隔着半臂距离。她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尝试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也默默分担着从契约那头源源不断传来的、他强行压制伤势和力量带来的持续痛楚。

这一次,他没有避开,也没有出声。只有清浅不一的两道呼吸声,在这晨光与树影交织的寂静林间,缓慢地、沉重地交错。

不知过了多久,厉战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

“那股力量…在排斥我的本源,也在…侵蚀。”

苏晚栀睁开眼,侧头看他。他依旧闭着眼,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排斥…侵蚀?”她轻声重复。

“嗯。”他顿了顿,似乎在感受,“灰金内息,属阴寒锋锐,源于…暗杀淬炼。这新生之力,暴戾灼热,源自…上古凶煞。相冲。它想…吞噬,或同化。”

苏晚栀心头发紧。吞噬或同化…那意味着,他可能会彻底失去自我,变成被那股凶煞之力操控的怪物。

“那烙印的力量…”她想起刚才自己烙印中涌出的那股奇异净化气息,“似乎…不太一样?”

厉战沉默片刻。“你的烙印之力…更‘纯粹’。非杀戮,非暴戾。似是…印记本源,或…某种‘钥匙’真正的气息。”他缓缓睁开眼,看向她,目光深幽,“方才,是它引动了凶煞之力,也是它…暂时镇住了反噬。”

苏晚栀愣住了。她的烙印…是钥匙?还是说,她烙印的力量,与厉战体内因遗骨和契约而生的凶煞之力,同源却不同质?一方是“锁”或“引”,一方是狂暴的“力量”本身?

“我该…怎么做?”她问,声音带着茫然,也带着一丝决心。

厉战看了她良久,久到苏晚栀以为他又会沉默以对。最终,他移开目光,重新投向林间幽暗的深处,声音低沉平静,却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决断:

“学。”

“学?”苏晚栀不解。

“学控制你的烙印。”厉战的声音很冷,却清晰无比,“感知它,引导它,就像…刚才那样。但更稳,更精。你需要它,来平衡…我体内这股力量。”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在我彻底失控…或找到解契之法前,这是唯一的路。”

苏晚栀的心脏重重一跳。他…在向她求助?不,不是求助,是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并给出一个冰冷的解决方案。但无论如何,他向她敞开了那条一直被冰封的、关于力量与生存的通道。

“好。”她听见自己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厉战没再说话。他重新闭上眼,开始尝试引导体内那两股暂时平衡、却依旧暗流汹涌的力量,每一次引导,都带来经脉撕裂般的痛楚,这痛楚毫无保留地通过契约传来。

苏晚栀也闭上眼。她没有再去尝试运转灰金气旋,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左肩后那灼热的烙印。这一次,不再是恐惧或抗拒,而是尝试去“触摸”,去“感受”,去理解那股曾被她视为不祥之源的力量。

林间光影偏移,晨雾散尽,午时的阳光开始变得炽烈。溪水潺潺,鸟鸣偶尔响起。在这片危机四伏的丛林边缘,一株古木下,两个伤痕累累、命运被强行捆绑的人,在无言的寂静与共享的痛楚中,一个在炼狱中驯服狂暴的凶兽,一个在迷雾中摸索唯一的钥匙。

烬火未熄,前路晦暗。但有些东西,已在沉默中悄然改变。那无形的契约之线,在血与痛的浇灌下,似乎…缠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