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余烬轨迹:裂隙微光(2/2)

**数据洪流:伊甸的遗产与稚嫩的重负**

就在王婶被绝望攫住,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被她紧紧护在身下的小豆子,哭声骤然停止。

孩子乌黑的大眼睛猛地睁圆,瞳孔深处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瞬间被一片浩瀚、冰冷、令人眩晕的**数据星河**所淹没!无数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复杂几何结构、难以理解的数学公式、螺旋缠绕的生物基因图谱、庞大的星舰蓝图碎片……如同决堤的宇宙之河,毫无缓冲地冲入他稚嫩而未经开发的大脑意识!

“呃啊——!”小豆子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尖叫,小小的身体瞬间绷直如弓,眼球不受控制地向上翻起,只剩下眼白在疯狂颤动。承载艾琳博士终极权限的遗传谱系终端序列,此刻成了开启“深锁圣所”核心数据库的活体秘钥。海量来自“伊甸”号、“生命摇篮”项目的纯净信息——联邦火种最后的、未被腐化的蓝图——正通过神经链接,被强行灌注进来!

“豆子!豆子你怎么了?!”王婶吓得魂飞魄散,看着孩子诡异的状态,巨大的恐慌压过了悲伤。她徒劳地摇晃着孩子,试图唤醒他。

然而,这数据洪流并非仅仅是单向的灌输。当庞大的信息冲击小豆子意识的同时,孩子大脑深处某种原始的、与生俱来的保护机制也被这前所未有的刺激强行激活!一股微弱却极其纯粹的精神力场,如同初生的蛋壳,本能地从小豆子身上扩散开来。这力场极其稚嫩,范围仅能勉强包裹住他自己和紧贴着他的王婶、铁蛋。

但就是这层薄如蝉翼的精神屏障,在接触到外部狂暴的法则乱流时,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嗡…**

一阵奇异的、如同水滴落入平静湖面的柔和涟漪,以逃生舱为中心,在狂暴的量子泡沫和空间碎片中悄然荡开。那些足以瞬间撕裂合金的能量乱流、扭曲空间的引力漩涡,在触及这层微弱涟漪时,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妙的**偏转**和**抚平**!仿佛狂暴的野兽被无形的手轻柔地拨开,又像是混乱的乐章中插入了一个短暂而和谐的音符。

虽然这偏转极其微弱,持续时间也短到可以忽略不计,且每一次触发都让小豆子本就痛苦的小脸更加扭曲一分,但它确实在千钧一发之际,数次让致命的能量束险之又险地擦着舱体掠过,让足以将舱体压扁的空间褶皱在接触屏障的瞬间稍稍舒展!

“检测到…未知…稳定场…来源:幼体…生物精神力…”逃生舱的ai在剧烈的颠簸中捕捉到了这异常,警报声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困惑。

与此同时,被王婶身体挡在角落的铁蛋,那几乎熄灭的幽蓝光核,在这股由小豆子本能散发的、纯净的精神力场抚触下,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一丝微不可查的数据流,如同沉睡中的呓语,从铁蛋的核心处理器深处渗出,并非主动发送,更像是被这特殊的精神力场环境所激发,悄然融入了小豆子意识中那片狂暴的数据海洋:

>>**“…摇篮…共生…非寄生…进化…钥匙…调和…”**

这信息碎片如同投入沸水的一粒冰晶,瞬间被淹没在“伊甸”数据的洪流中,但它蕴含的、与艾琳博士遗留信息截然不同的、关于“共生同盟”本质的模糊暗示,却像一颗深埋的种子,悄然落在了小豆子意识深处那片刚刚被强行开垦的“土壤”里。

**死寂星球:余烬的着陆与原始的凝望**

不知在狂暴的法则裂隙中翻滚、漂流了多久,时间的尺度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永恒般漫长。逃生舱的结构已经扭曲变形,外壳布满触目惊心的凹痕和撕裂口,内部闪烁着故障的红色警报灯是唯一的光源,空气循环系统彻底报废,弥漫着金属烧焦和电路短路的刺鼻气味。王婶的体力早已透支,仅凭一股母性的本能和意志死死支撑,紧紧护着怀中因持续承受数据冲击和精神力消耗而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小豆子,以及身下毫无生息、光核彻底沉寂的铁蛋残躯。

就在王婶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以为这无尽的折磨将永无休止之时——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天穹破碎的巨响从舱外传来!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方向明确的巨大引力猛地攫住了逃生舱!舱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抓住,以远超之前的速度,被狠狠拖拽着,撞向一片混沌涡流的中心!

视野瞬间被一片急速放大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所充斥!那不是宇宙的虚空,而是某种致密物质构成的、无边无际的巨物!

剧烈的撞击如期而至,却比预想中“温和”许多。并非坚硬的碰撞,更像是坠入了一片粘稠的、充满弹性的**泥沼**。逃生舱在巨大的惯性下深深陷入其中,发出沉闷的挤压声,外部传来粘稠物质被排开的汩汩声响。剧烈的翻滚终于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缓慢而沉重的下陷感。

舱内,最后几盏闪烁的警报灯在撞击的瞬间彻底熄灭。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如同冰冷的裹尸布,瞬间笼罩了一切。只有逃生舱外壳因巨大压力而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证明着他们并未坠入虚无。

王婶在黑暗中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她摸索着怀中孩子温热的身体,感受到小豆子微弱的呼吸,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点。她又颤抖着手去探铁蛋的“脉搏”——那里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我们…着陆了?”她嘶哑地自问,声音在死寂的舱内显得异常空洞。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小时,逃生舱破损的观察窗外,极其微弱的光线渗透进来。那不是星光,也不是人造光源,而是一种朦胧的、带着奇异灰绿色调的**天光**。

王婶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挪到严重变形的观察窗前,抹开厚厚的、粘着不明胶状物的舷窗。

窗外,是一个凝固的、死寂的、无法用人类既有认知来理解的世界。

天空是低垂的、厚重的、翻滚不息的灰绿色云团,如同巨大而腐烂的脏器内壁,散发着不祥的微光,看不到任何星辰或太阳的痕迹。大地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缓缓起伏的暗褐色“泥沼”,其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半透明的胶质膜,下方隐约可见缓慢蠕动、形态模糊的巨大阴影。无数奇形怪状、仿佛由腐烂植物和矿物随意糅合而成的巨大“石柱”或“山丘”,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刺破胶质层,沉默地矗立在这片诡异的大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难以形容的腐败与潮湿的腥甜气息,即使隔着破损的舱壁,也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这里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了亿万年。

就在王婶被这地狱般的景象攫住心神,寒意深入骨髓之时,她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

在距离逃生舱数百米外,一座由扭曲的、布满孔洞的黑色“岩石”构成的嶙峋山丘顶端,几个**影子**正静静地矗立着。

它们的轮廓在灰绿天光下模糊不清,隐约具有直立的身形,但比例和细节完全非人。它们没有明显的头部,躯干上似乎布满了缓慢开合的孔洞或垂下的须状物。它们就那样沉默地“站”着,如同这片死寂大地本身生长出的古老监视者,方向…正对着这艘从天而降的、格格不入的金属残骸。

没有动作,没有声音,只有一种冰冷、原始、充满未知审视的“目光”,穿透粘稠的空气,牢牢锁定在逃生舱上。

王婶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缩回头,背靠着冰冷的舱壁滑坐在地,将昏迷的小豆子和冰冷的铁蛋紧紧搂在怀里,心脏在死寂中狂跳如擂鼓。

在这片连时间都仿佛死去的异星泥沼之上,在那些古老而沉默的原始“目光”注视下,人类最后的火种,如同一点微弱的余烬,跌落在冰冷而陌生的黑暗里。前路未卜,生机渺茫,唯有绝望的冰冷与沉重的未知,如同粘稠的泥沼,从四面八方缓缓涌来,试图将这一点微光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