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香囊为证,银血成诏(2/2)

“鬼……鬼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在这昏暗的雨夜里,那缭绕不散的白雾,配合着地上那摊像血一样的红水,确实像极了传说中冤魂索命的场景。

柳嬷嬷被那白雾一冲,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原本精致的妆容此刻糊成了一团鬼画符。

“趁现在!”林墨低喝一声。

这白雾虽然看着吓人,其实就是个大号的烟雾弹,没毒,但能遮眼。

青鸢反应极快。

她一把撕下自己被血浸透的衣襟下摆,将那个惹祸的香囊死死裹住。

然后,她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做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动作。

她猛地蹲下身,一把拽过那个刚才被人群挤到前面的小乞丐。

那孩子大概七八岁,瘦得皮包骨头,一双眼睛大得吓人,正盯着地上的红水发愣。

青鸢指尖蘸着自己小臂上的血,飞快地在那块裹着香囊的破布上写下了四个字。

血迹在白色的雾气中显得格外刺眼。

母债未清。

“拿着。”青鸢将那团东西塞进孩子怀里,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从后巷跑,去东市衡记的分号,把这个拍在柜台上。就说……烬学堂来还账了。”

孩子愣了一下,感受到手里那东西沉甸甸的分量,又看了看青鸢那双冷得像冰一样的眼睛。

出于某种流浪生物的直觉,他没敢多问,用力点了点头,把那团东西往怀里一揣,像只耗子一样,刺溜一下就钻进了旁边那条黑黝黝的小巷子里。

这动作虽快,但还是被眼尖的柳嬷嬷看见了。

“那是证据!那小兔崽子拿走了证据!”柳嬷嬷尖叫着,推开挡在面前的手下,“追!给我追!格杀勿论!”

她提着裙摆就要往巷子里冲。

“站住。”

一道冷冷的声音,像是钉子一样把她的脚钉在了原地。

林墨慢悠悠地从白雾里走了出来。

她手里把玩着一根银针,脸上带着那种大夫看死人特有的悲悯和冷漠。

“柳嬷嬷,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动。”

柳嬷嬷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也想死?”

林墨耸了耸肩,指了指柳嬷嬷的脚下:“嬷嬷低头看看,您的鞋底上沾了什么?”

柳嬷嬷低头一看,只见那双绣工精美的缎面鞋底上,沾满了一层厚厚的红色泥浆——那是刚才踩过赤硝盐水留下的。

“那又怎样?”

“不怎样。”林墨笑了,笑得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只是这赤硝渣里,混了‘断肠草’的根粉。这两种东西平时不碍事,可一旦见了水,又见了风,就会化作气毒。”

她顿了顿,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猪:“嬷嬷刚才那一通跑动,脚底生热,这毒气正好顺着涌泉穴往上走。您现在是不是觉得……脚底板发烫?嗓子眼发甜?”

柳嬷嬷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

心理暗示这东西,有时候比真毒还管用。

经林墨这么一说,她还真觉得脚底板像是有火在烧,嗓子眼里也确实泛起一股子腥甜味。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站在原地,深呼吸,屏气凝神。”林墨慢条斯理地说道,“否则,只要再走十步,毒气攻心,三日之内,您必咳血而亡,神仙难救。”

柳嬷嬷僵住了。

她这辈子害人无数,最怕的就是死。

哪怕明知道这野郎中可能在诈她,可这赤硝毒盐就在脚下,那红水还在咕嘟咕嘟冒泡,她不敢赌。

就在这僵持的片刻功夫,那个小乞丐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巷子深处,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而在远处的街角阴影里,一队穿着黑色鱼鳞甲的金吾卫正静静地伫立在雨中,像是一群沉默的雕塑。

沈砚骑在马上,手里握着缰绳,指节微微发白。

他全程目睹了这场闹剧。

从青鸢的银脉引真,到林墨的毒雾迷魂,再到那个小乞丐的暗度陈仓。

“大人。”副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压低声音问道,“那孩子跑了,带着证据。咱们……要不要截下来?”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重重雨幕,落在了站在当铺门口那个浑身是血、却依然挺直了脊梁的女人身上。

青鸢的袖口还在滴血,但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慌乱,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这苏家的人,都是疯子。

“不用。”沈砚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传陛下口谕:账可验,人不可伤。”

副手一愣:“那华贵妃那边……”

“陛下要的是真相,不是死人。”沈砚调转马头,不再看那边的混乱,“更何况,这出戏,还没唱完呢。”

确实没唱完。

就在柳嬷嬷因为惜命而僵在原地的当口,青鸢突然动了。

她手里其实还捏着一样东西——那是刚才从小乞丐手里换下来的,那个香囊原本的内胆。

那是一层用特殊的油纸包裹着的赤硝粉末,也是真正的毒源。

她猛地扬起手,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那团油纸包狠狠地抛向了半空。

“接着!”

柳嬷嬷下意识地以为她是把证据扔回来了,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接。

可那团东西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并没有落向柳嬷嬷,而是越过了众人的头顶,“噗通”一声,准确无误地坠入了街道旁边的露天排污沟里。

这是一条贯穿整个东市、直通皇城护城河的暗渠,因为常年淤积,水流缓慢而恶臭。

“你这疯婆子!你干什么!”柳嬷嬷气急败坏地吼道。

青鸢没有理她。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台阶上,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迹,微微仰起头,看着那漆黑的夜空,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看水里。”

她轻轻说了一句。

众人下意识地往那条污水沟里看去。

只见那团油纸包落水的地方,原本浑浊黑臭的污水,突然像是被滴入了一滴极其浓艳的颜料。

那一小团赤硝粉末遇到污水里的有机腐败物,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

紫色。

一种妖异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紫色油膜,迅速在水面上炸开。

那紫色极浓,极亮,在周围昏暗灯笼的映照下,竟然像是自带光源一样,将整条污水沟都映得紫光粼粼。

而更诡异的是,那层紫色的油膜并没有随波逐流,而是迅速凝结成了一块平整如镜的表面。

雨还在下,水面波动。

就在那波光粼粼的紫色镜面上,竟然倒映出了远处皇宫方向的一个轮廓。

那不是普通的倒影。

因为油膜折射的光线角度诡异,那个倒影被放大了数倍,清晰得有些不真实。

那是一扇窗棂。

雕花的窗棂,挂着明黄色的流苏,窗纸上映着两道正在交颈缠绵的人影。

那是华贵妃寝殿特有的“凤栖梧桐”窗棂样式!

“账火已燃。”青鸢的声音在雨夜中幽幽响起,带着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娘娘……这沟里的味道,您闻到了吗?”

柳嬷嬷瞪大了眼睛,看着水面上那个随着波纹晃动、仿佛正在扭曲尖叫的窗棂倒影,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污水沟。

这分明是一面通向地狱的镜子。

而那镜子里晃动的窗棂倒影,随着水波一圈圈荡漾开来,竟然慢慢变成了一张扭曲的人脸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