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梨下藏酿(2/2)
埋好陶罐,赵铁柱突然一拍大腿:“忘了拿酒曲!”他撒腿就往家跑,“我娘去年留的陈曲,说泡果酒最香!”豆宝也跟着跑,边跑边喊:“等等我!我要放片我的衣角布!”
爹看着他俩的背影笑了笑,转头对我说:“这俩孩子,倒比酒还热闹。”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是几片晒干的桂花,“等秋天,就用这个酿桂花酒,配着他们的杏酒喝。”
我捡起片落在缸边的梨树叶,叶脉清晰得像能数出纹路。“爹,你说这树记不记得每年埋了多少酒?”风吹过梨树叶,“沙沙”地响,像是在应。
“肯定记得,”爹望着树梢,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脸上,“就像咱记着哪年的酒最烈,哪年的最甜,日子过着过着,就都刻在心里了。”
正说着,赵铁柱举着个油纸包跑回来,豆宝拽着他的衣角,手里攥着块蓝布角。“曲来了!”赵铁柱把油纸包往案上一放,打开是块黑乎乎的酒曲,“这可是我娘压在缸底三年的老曲!”豆宝踮脚把蓝布角扔进刚埋好的土坑上,“这样就能认出是我的酒了!”
爹蹲下身,往土上撒了把麦秸,又浇了点井水:“行了,等秋分时挖出来,保准能惊着你们。”豆宝还在土上踩了个小脚印,赵铁柱笑着也踩了个大的,俩脚印并排着,倒像朵歪歪扭扭的花。
日头偏西时,梨树下已经平平整整,只有那片新铺的麦秸透着点不一样。爹把洗干净的陶缸倒扣在墙上,夕阳照着缸底的纹路,像幅模糊的画。我摸着缸沿上那些新旧交错的刻痕,忽然觉得,日子就像这酿酒的缸,看着笨笨重重的,却把每一年的甜、酸、烈、柔,都悄悄收着,等哪天开封,就一股脑地涌出来,让人眼眶发热。
豆宝抱着他的小陶罐,靠在梨树干上打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赵铁柱坐在门槛上,用草绳编着个小网兜,说是要给秋分时的杏酒当“外套”。爹在灶房煮着新收的麦仁粥,香气混着淡淡的酒香飘过来,把整个院子都泡得暖暖的。
晚风又起,吹得梨树叶“沙沙”响,像是在数着埋在地下的期待,又像是在等秋天快点来,好看看那些藏在土里的甜,都长成了什么样。